回家的路上,林溪将头轻轻靠在顾衍的肩膀上,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
安娜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们两人心头。
顾衍握着她的手,掌心一片冰凉,一路上,他都没说话,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仿佛在确认这温暖。
他还没有走出来。
安娜的离去,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朋友的逝去,更是对他过去十几年愧疚的一个血淋淋的总结。那个女孩用最惨烈的方式,给了自己解脱,却给他套上了一副更沉重的枷锁。
回到湖边别墅,张妈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三爷,太太,回来了。”
顾衍淡淡地点了点头,松开林溪的手,让林溪心口一紧。
他没有换鞋,径直走上了二楼,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隔绝了整个世界。
饭桌上,只剩下林溪和两个女儿。
“妈妈,爸爸怎么不吃饭?”爱溪眨着大眼睛,不解地问。
淼淼也抬起头,看着林溪,虽然没说话,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担忧。
林溪心里一酸,强笑着摸了摸女儿们的头:“爸爸工作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我们先吃,等下妈妈把饭菜给爸爸送上去。”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可孩子们是敏感的。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闷。
饭后,林溪哄着两个女儿睡下,看着她们恬静的睡颜,心中才稍稍安定。
她让张妈把饭菜热了一下,端着托盘,走到了书房门口。
门紧紧地关着,门缝里没有一点光亮,里面死寂一片。
她抬手,想敲门,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忽然想起之前顾衍因为顾白的事把自己关起来的样子,她不想再让他独自承受那种绝望。
林溪放下托盘,轻轻转动门把手,“咔哒”一声,门竟然没有锁。
她推门而入,浓重的孤寂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味扑面而来。
书房里没有开灯,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倾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
顾衍坐在窗前的地毯上,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显得格外落寞。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林溪的心被刺痛了。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从他身后,缓缓地蹲下,从背后抱住了他。
顾衍的身体一僵,肌肉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我在这里。”林溪把脸颊贴在他背上,声音轻柔,“我陪着你。”
顾衍没说话,但林溪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有了一丝松动。
“溪溪,我是不是很没用?”许久,他才开口。
“不是。”林溪摇了摇头,手臂收得更紧,“你不是没用,你……太重感情了。”
“如果不是我,她不会死。”顾衍的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的黑暗,“从亚历山大,到伊莎贝拉,她一次又一次被卷进来,都是因为我。我以为把她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可到头来,还是害了她。”
“这不是你的错。”林溪打断他,声音温柔,“错的是那些丧心病狂的疯子!安娜选择用那种方式结束,不是因为她恨你,而是因为她不想再成为你的软肋,不想再让你为难。她是在用她的方式保护你。”
“保护我?”顾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用自己的命来保护我,这算什么保护?”
“顾衍,你看着我。”林溪绕到他面前,跪坐在地毯上,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安娜已经走了,她走的时候是解脱的,是笑着的。你如果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才是辜负了她。她希望你幸福,你忘了吗?”
顾衍看着她,月光映在她眼眸里,那里面有心疼,有坚定,却没有评判和指责。他在长久的压抑后,眼眶渐渐泛红。
幸福……
他现在这个样子,满身血污,满心伤痕,他拿什么去给身边的人幸福?
林溪看着他眼中的痛苦与自我放逐,再也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
她俯身,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知道你难过,我知道你自责。没关系,我陪着你。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别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顾衍缓缓抬起手臂,回抱住她,将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像一个在暴风雨中迷航许久,终于找到港湾的孩子,用力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林溪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自己肩头的衣料。
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在她怀里哭了。
她什么也没说,用力地抱着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宽阔的后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松开她,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对不起。”他看着她,沙哑地说。
“不要说对不起。”林溪摇了摇头,伸手抚上他憔悴的脸,“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顾衍看着她眼中的温柔,点了点头。
他起身,走进了浴室。
林溪看着他关上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顾衍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昏黄的床头灯下,她穿着单薄的睡裙,侧身躺着,安静地等着他。
他那颗在深渊里浮沉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定的力量。
他在她身边躺下。
林溪转过身,从沈后轻轻报住了他。
他的审替带着一丝寒意,肌肉紧绷着。
林溪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沉重的心跳。
“顾衍,”她轻声唤他,“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有爱溪,有淼淼。我们都需要你。”
他没有回应,但他紧绷的审替,在她的怀抱里,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就在林溪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忽然翻了个身,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玉,是单纯的,近乎绝望的寻求。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的清香,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林溪闭上眼睛,任由他抱着。
他的心太冷了。
她要用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把它暖回来。
夜色温柔,他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以此来驱散脑海中那些血腥的、冰冷的记忆。
他的纯带着一丝颤抖,起初只是轻柔的触彭,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林溪温顺地回应着他。
她的顺从像是一剂强心针,让他找到了方向。
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这个温逐渐变得深沉而用力。
他不是在索取,而是在给予,给予他此刻全部的脆弱、依赖和不安。
林溪感觉到自己像一叶小舟,被他带入了一片深沉而温柔的海洋。
她放弃了所有抵抗,伸出手臂环住他的博颈,任由自己在他的世界里浮沉。
这一夜,更像是一场漫长而深入骨髓的慰藉。他用最元十的方式,一遍遍确认着她的存在,用她的存在驱散心中的寒冷和黑暗。
她心甘情愿做他渡过这片悲伤之海的那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