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这么黑了，荣妍跟周黎晓出于客气，又留洪建祥吃饭。
洪建祥当然不能吃，推辞几句，就匆匆走了。
他从贺家出来没走几步，直直跟人撞上，眼瞧着对面女同志瘦瘦小小的，不知道怎么就撞一起了，还差点儿没给人撞倒。
洪建祥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事儿吧？不好意思啊，我走太快...”
“没，没事儿。”
女同志低着头，小声说了句，拍了拍袖子加紧脚步离开了。
瞧着面生，也没看清，洪建祥一脸纳闷儿地回头瞅了眼。
“洪团长，你怎么在这儿？”身旁突然响起这么一声。
洪建祥收回视线，打量出现在面前的人，认出是特务科的同志，于是笑了下打招呼。
“哦，我送小军回家，正要回去呢，你这是...？”
同志朝前面抬了抬下巴，“奉命跟着胡同志，负责她安全。”
洪建祥恍悟，原来是在贺家借住的那位。
他点点头，“行，那我先回了，你忙。”
“诶，洪团长再见。”
*
转眼到了十月一这天。
一大早，整个大院儿都挂起红条幅，大喇叭早早就广播起来。
孩子们放假，成群结队在大院儿里跑腾吵闹。
周黎晓跟阿姨一起在院子里扫落叶，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和吹哨声，忽而产生一种要过年的热闹感。
“晚上包饺子吧。”周黎晓笑说。
阿姨含笑点头，“正好食堂送来了菜，那大白菜可新鲜，就是可惜，首长跟旅长晚上不回来吃。”
周黎晓：“那可惜什么？咱们自己吃，他们又不缺这一口。”
军区大食堂今晚有庆功宴，大礼堂明天还有文工团的话剧表演。
这两日部队只等着热闹，她们在家可不也得热闹热闹。
下午正包饺子，贺小军从外头满头大汗的跑回来。
“妈！我也要去看话剧，他们明天都去！”
“去。”周黎晓一口答应，“明天妈带你去。”
“耶！！”
贺小军兴奋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叫喊，“我也去，我妈带我去！咱们一块儿去看话剧！”
叫喊声远了，荣妍摇头叹气：
“吵得人头疼。”
周黎晓看她一眼，“妈是不是累了？您回房间躺会儿，剩下的我跟阿姨弄好了。”
荣妍叹了口气，包好手里的饺子，没说什么起身走了。
等她上楼，周黎晓跟阿姨对视一眼。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阿姨失笑，“这么大的日子，首长夫人按理说该陪着首长一起露面，只是她闲赋在家很多年，之前是因为身体不好，这几年自觉无所事事，这心里，恐怕空落落的。”
周黎晓了悟，是这么回事儿。
去年她倒是没注意这点。
人是这样，一旦觉得自己没用，就做什么也提不起精神。
正想着该怎么宽慰宽慰婆婆，就听院子里响起动静。
“人呢？都在家吗？”
听着声音耳熟，周黎晓忙起身，搓了搓手上的面打算出去迎。
“在呢！”
院子里的人已经进了屋。
“邓姨！”周黎晓欣喜，忙招呼她，“您怎么来了？快坐，我给您倒茶。”
邓文萍把拎在手上的两兜水果放桌上，笑呵呵说：
“快别忙活，我啊，今儿放假，一个人也没事儿做，就来你家蹭顿饭！”
周黎晓边给她倒水，闻言边笑了声：
“那您来的巧，我们正包饺子呢！”
邓文萍挽袖子：“我帮忙！”
“不用不用！”
周黎晓把茶缸塞给她，“您坐吧，我去叫妈下来，正好您陪她说说话，包饺子有我跟阿姨呢，马上就完了。”
正说着，荣妍已经下来了，见到老友一脸地欢喜。
“文萍，刚我还想着你呢。”她快步迈下楼梯，“我说这都放假了，你难道还忙，这么久也不来看我！”
“哪是我不来？那科研院离这儿有距离呢，平时忙的很，这不我一有空就过来了？”
邓文萍教授笑眯眯看周黎晓，“正好，我想吃你儿媳妇儿做的菜，她那手艺我可惦记好久了。”
周黎晓听笑，“我一会儿下厨，添两个菜来，您先聊，我去忙了。”
“嗯。”
两人坐在客厅里唠嗑。
周黎晓回了厨房继续跟阿姨包饺子，心底也松了口气。
有人陪婆婆唠嗑，就不用担心她心情郁郁了。
她不知道的是，邓文萍这趟来，还有别的目的。
趁着周黎晓在忙，她握住老友的手，压低声跟荣妍商量。
“我这儿有个机会，可以拔选骏山媳妇儿进科研院，就是得跟我带的科研小队，一起做个研究项目，可能得闭关半年到一年，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啊？”
荣妍一惊，想了想，皱眉道：
“这不等于走后门儿么？黎晓肯定不愿意。”
不说儿媳妇儿愿不愿意，一听可能要闭关一年，那等于一年不能回家，不能跟家里联系，见不着家里人。
荣妍心里满不乐意。
邓文萍笑睨着她，“我就知道到你这儿就得卡住！”
荣妍抿了抿唇，表情微讪。
她想什么，自然瞒不过老友的眼，既然这样，干脆直说了。
“这眼瞅大二了，再过一年，小两口正好要孩子，你这冷不丁让两人分开那么久，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邓文萍嘴角笑意敛了敛，沉思片刻，语气郑重了些：
“我先跟你说，虽说以咱们的关系，我给她写推荐信，的确是有那么点私心。但是呢，这次的研究，跟去年那场物理化校内联赛的课题挂钩，那次联赛，黎晓她可是拿到了成绩，给京华大学争了光的，有这层基础成绩在，我拔她上来不算徇私。”
“再一个，我记得她现在就是校内科研小组的组员，这样的成绩，哪怕是毕业后，科研院也会招收。”
“到时候她晚进一年，也要从头爬起，不如抓住机会早一年进来，我带着她，能省很多事和时间。”
荣妍听得蹙眉，半天没说话。
邓文萍拍拍她手，“让孩子们自己拿主意，她们心里有自己的规划，这么大的事，你不好做主。”
怕老友想不开，她又补充一句：
“大学里头怀孕，可能得被迫提早结业，科研院可没那么多规矩，怀孕生孩子不耽误她搞研究。”
荣妍眼睛一亮，“真的？”
邓文萍白她一眼，“我还能唬你？我帮你看着，放一百二十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