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每一缕气息里,是否都夹杂着无声逝去的同类?每一次呼吸都在吸入幸存者的残片?什么神力守护?分明是怪物胃囊的牢笼!那所谓的职责——难道就是站在这尸骸上为祭品哀悼?他强迫自己看向那片吞食血肉制造邪祟的灰蒙光影核心。光芒缓缓流动,像某种缓慢而凝重的呼吸。
“……阴茧?”李豫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轻微颤动,更像是一个白费的反问。那个怪异的大卵在暗光中缓缓跳动。
“核心概念。”沈心烛的声音冰冷刺骨,平稳无波地穿过浓重的湿气,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落在李豫耳中。她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手上那处如同活物似的扭动的尖利伤口,右臂上古老的咒文在持续高强度释放灵力之下,发出低沉而刺耳的嗡鸣。
“世界由气运转,万物之生长、衰落皆在其中流动。天地为阳面,众生汇聚流动的气息,形成我们认知的‘灵’,维持万物之正面。有正面……必有反面。阴茧,便是那生长之力运转难以消除、聚集凝固而成的一团‘质’的凝聚物……它负载的是另一面的‘源头’。”
李豫强撑着看向那个跳动的灰绿庞然大物:“源头?根源……它是什么的源头?”
“某种力量的潮汐尽头……”沈心烛眼睫颤了颤,目光落在自己深陷入茧壁的手指上,指尖的皮肤发出持续的、令人神经抽搐的呲呲灼烧声。“聚集天地间极幽、极暗、极污秽阴腐的力量,它是熵灭、是死亡深渊、是万物回归之处必定出现的一类起点……也可叫做……残渣之神的窝巢。”
她手臂上那些盘绕扭曲的符文脉络突然亮了一下,迸发出刺眼的白光,强行把那处躁动的茧壁裂缝重新压下去一寸,浓稠的茧体内部发出一声低沉的痛苦呜咽。
沈心烛的额头抽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极致力量撕扯后勉强保持的平稳:“所谓残渣之神,你可以理解为……旧世界规则消亡时,巨大能量核心撕裂崩溃留下最深的‘伤疤’聚合体。它被这个世界无法容纳的狂暴灵质浸泡得疯狂,自身存在就是对已知规则的扭曲和否定……如同一个永恒敞开的污染缺口。每一次呼吸都在吐纳足以让万里地域生命枯竭的死寂气息。”
李豫的手脚瞬间冰冷失去知觉。残渣之神……扭曲规则的永久污染源……阴冷的气息并非源于地下溶洞的环境湿冷,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巨物所辐射出的、冰封生机的寒意。它的跳动不再缓慢从容,每一次膨胀都如同怪物临死前的痛苦挣扎。
“那它……”李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移动,像卡了块烧红的炭,“为什么存在?为什么不彻底……湮灭它?”他说出了直觉里涌出的毁灭欲。
沈心烛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那更像是一种隐痛的瞬间变形。“万物均衡……形影不离。”暗光映亮她半边侧脸,汗珠顺着轮廓滑落,“阳越盛,阴越藏。极盛之地,必有至暗深渊随之孕育产生。阳面运转不停,这股至暗深渊的力量就会被不断催生、壮大……像附骨之疽,根本无法根除。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在这个溃散的核心被重新聚合成另一个阴茧前,将其固定在现世某个锚点并压制……就像一个持续不断的收容工作。”
空气凝滞了,唯有那个茧体深处发出的、越来越响的跳动,如同埋在深渊的巨鼓被越敲越快,每一次低沉的敲击,都牵动着李豫的神经和心尖颤抖。暗绿色的光在茧壁上游走、汇聚,那凸起扭动的锋利边缘越来越狰狞,沈心烛压制它的那只手正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力量。
压力突然增大。
滋滋……嘶……
奇特的撕裂声响从茧壁传来。不是沈心烛压制的那一处。在距她左手不足半丈的地方,一道新的裂缝猛然裂开!灰白带着暗绿黏液的物质立刻从缝中流出来!空气瞬间被浓烈的腐败气味充斥。那些液体一离开茧体,就像有生命般疯狂抖动凝聚,空中快速扭结成一个没拳头大、不停滴落黏液的心脏状肉瘤。表面满是蛛网似的细小血管,正疯狂地跳动!
肉瘤突然裂开一道缝!一根细得像草茎、顶端却闪着尖利物体像受惊的毒蛇般飞射而出,目标直对全力压制主伤口、没空顾及的沈心烛的左手手臂!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死亡的寒风在沈心烛毫无防护的左手周围无端旋起,钻骨的冰寒甚至透过了厚重防护服,刺向她灵魂深处!旧伤未愈,新伤又来。
“小心——”李豫只来得及发出沙哑的叫喊。
“哼!”一声强忍的痛哼猛地从沈心烛紧咬的牙中迸发出来。那并非懦弱害怕的声音,而是一团凝聚的、被强行压到极致后的剧痛爆发,短暂而惊心!
血珠飞溅!
没时间躲闪。左手像闪电般向后退了一寸,同时抬臂格挡!那细长如黑色钢针的锐器没完全穿透,而是带着力道狠狠刺穿了她厚重防护服的手肘部位,发出让人牙酸的皮肉撕裂声。一小截针尖从她手臂内侧穿出,带着浓稠的血渍剧烈晃动!
李豫心猛地一紧。
更恐怖的声音传来!不是针体穿透的声音——在沈心烛因剧痛和格挡动作使力量暂时分散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