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角落的绿灯还在闪,那行字像钉进我的视线。伊森的名字悬在空中,权限等级标着“最高统御”,指令是“晨星协议”启动。我没有动,手掌仍悬在共鸣板上方,秘银臂甲的能量束尚未收回。
但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将右掌直接按入石板裂缝。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逆流冲上手臂,焦黑的组织开始片片剥落,新生肌理暴露在空气中,火辣刺痛。这不是单纯的能量反噬,而是血脉在回应——我和艾薇拉之间的血缘纽带正被强行激活,成为导体。
臂甲发出最后一声嗡鸣,随即熄灭。它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层级的传导。
“切断外部链接。”我咬牙低语,声音几乎被共鸣板的震颤吞没,“所有远程操控路径,现在就断。”
艾瑞莉娅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颤抖着抬起,指向我颈间的断鳞项链。她的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我读懂了她的口型:滴下去。
我扯下项链,用断裂的边缘划开指尖,让血顺着链坠滴落在控制台核心。一滴,两滴。金属表面泛起微光,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像是沉睡多年的心跳重新搏动。
母系咒印锁启动了。
屏幕上,“晨星协议”的标识剧烈闪烁几下,最终黯淡成灰色。外部权限被剥离,仪式回归自主运行。
石板上的万千笑脸开始扭曲,它们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我能听见——那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的哀鸣,混杂着愤怒、恐惧,还有一丝……释然。
金色咒文从熔炉顶端升起,第一缕穿透穹顶时,天边刚好泛白。
那光不似火焰,也不像初火那种灼热的红橙色,它是纯粹的金,带着某种静谧的重量,缓缓垂落,缠绕住整个共鸣板。裂痕不再扩张,反而被这光芒一点点缝合。那些浮现在表面的脸孔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个轮廓——艾薇拉的侧脸,安静地闭着眼,像终于沉入睡眠。
我缓缓抽回手,右臂已完全裸露。焦黑的皮肉脱落殆尽,新生皮肤泛着淡淡的光泽,其上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七道弧形鳞纹,排列方式与她心脏处的镇魂钉位置完全一致。
这不是伤疤,也不是诅咒。
这是我替她背负的印记。
艾瑞莉娅靠在终端墙边,双目只剩下两轮残存的光轮,其余两重已然崩毁。她抬手抹去脸上干涸的血迹,嘴角轻轻扬了一下:“成了……至少暂时。”
她没说谎,也没安慰我。我们都清楚,这不是终结。
瑟琳娜躺在控制台旁,胸前那朵咒文玫瑰正缓缓绽放,花瓣由暗红转为浅金。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怀中傀儡破损的脸颊,低声说:“这次,我听见的是安宁。”
卡戎跪在石阶前,背脊上的锁链孔里涌出一簇簇彩虹麦穗,黏液停止腐蚀,体温恢复正常。他捧起一把泥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哽咽:“孩子们……能回家了。”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放松警惕。
莉亚站在高台边缘,左臂自肘以下仍呈死黑色,毒刺手套融化后残留的金属碎片嵌在皮肤里。她低头看着地面,忽然将一根毒刺插入砖缝,支撑身体站直。
“母亲。”她抬头望向我,目光穿过晨光,“这只是第一阶段。”
我转头看她。
她指着熔炉深处仍在轻微震颤的共鸣板残核:“她的意识没有消失,只是沉睡了。而我们……才刚刚开始学会聆听。”
风从穹顶破口吹进来,带着黎明特有的凉意。金色咒文仍在空中游走,像一条条活着的丝线,编织着这座城市的防护网。远处城墙外,贫民窟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骚动——有人看见了光,正朝着这边奔跑。
我卷起臂甲,任新生皮肤暴露在晨光下。纹路微微发热,却不痛了。它在回应什么?是初火的余波?还是地底深处仍未停歇的共振?
脚步声从侧廊传来。
伊瑟琳出现在门口,辫子重新编好,脸色苍白如纸。她没走近,只是举起一块数据板,上面显示着地下三百米的能量读数。
“熔炉下方,信号减弱,但未消失。”她说,“频率变了,不像夜莺常用的模式。”
我接过数据板,指尖触到屏幕的刹那,右臂的鳞纹突然一跳。
同一个频率。
不是来自地下,而是从更深处——某种东西正通过艾薇拉留下的通道,缓慢渗透进来。
莉亚走到我身边,低声汇报:“防御阵枢已切换至二级警戒,所有节点完成校准。但……医疗部刚传回消息,昨夜送来的三个新生儿,颅骨上的古代龙语印记全部激活了。”
我盯着数据板,没有回应。
卡戎慢慢站起身,把断掉的锁链残片塞进怀里,默默退到角落。艾瑞莉娅闭上仅存的双眼,靠在墙上休息。瑟琳娜抱着傀儡,轻声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谣。
风停了。
金色咒文在空中凝滞了一瞬。
然后,其中一道突然断裂,化作星点消散。
我抬起头,看向熔炉核心。
那里,共鸣板残核的震动幅度增加了0.3赫兹。
不足以为患,却足够警示。
莉亚的手按在腰间备用毒囊上,呼吸变得极轻。
我迈出一步,站到高台最前端,面对东方渐亮的天空。
光已降临。
但黑暗并未退去,它只是换了一种形态,潜伏在新生的纹路之下,等待下一个觉醒的契机。
莉亚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很轻,却清晰得如同刀刻:
“下一个脉冲,会在日落前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