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谷的风带着灰烬掠过焦土,我触碰王冠,指尖下那道裂痕的延伸,如同一条潜伏的暗线,紧裹着初火结晶。**黑石在袖中微凉,未再发光,却似有脉动,与我腕间血脉同频。静默区中央,装置残骸歪斜倾倒,碳化的技师仍伏在舱口,双臂嵌于接驳槽,像一尊被焚尽的祭司雕像。哈维尔跪在焦土上,未动,也未抬头,只右手还握着断盾的残柄,指节泛白。
我未召传令兵。
只抬手,将王冠上初火结晶对准火盆残烬。
一点微光落下,盆中灰堆忽颤,暗紫火苗窜起三寸,旋即褪为橙红。火焰跳动间,映出我掌心一道旧疤——古龙之战时被龙息灼伤,从未愈合。此刻,那疤竟微微发烫。
三短一长的号角声破风而起。
不是进攻令,是清剿令。
盾阵从死寂中缓缓重组,火把一支接一支点燃,光点如星火爬过焦地。骑兵牵马起身,甲叶摩擦声沉闷如铁锈剥落。翁斯坦立于东翼,右臂仍裹着黑布,布下渗出的液体已凝固,呈沥青状。他未再披甲,只着战袍,腰悬短斧。见我目光扫来,他单手按胸,未语,只将斧柄轻叩地面三下——骑兵列阵,步兵开道,清剿开始。
北谷裂隙如巨兽咽喉,黑雾未散,贴地流动,似有意识地避让火光。翁斯坦率骑兵下马,以盾墙推进。哈维尔带步兵从侧岩道包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与尸骨交叠的坡道上。我立于高台,未动,只手按岩壁,感知地脉。
裂隙深处,第一具尸傀扑出。
**它无面,头颅被黑气裹成团,胸腔裂开,嵌着如心脉搏动的碎黑石。**它不攻人,直扑马腿,自爆时黑气炸开,灼得盾面凹陷。第二具、第三具接连涌出,皆无意识,只知扑火。骑兵以长矛刺穿其身,推至火把前焚烧,黑气嘶鸣如婴啼。
翁斯坦一斧劈开一具尸傀,斧刃卡在其肋骨间。他用力拔出,黑石碎片洒落,其中一片边缘呈锯齿状,与我袖中黑石断口吻合。他未拾,只抬眼望我,微微摇头——此物非叛军所制,是更早之物,被重新启用。
“火油。”他低喝。
步兵抬桶上前,倾洒于裂隙两侧。火把掷入,烈焰腾起,黑气在火中扭曲,发出非人嘶吼。火势蔓延,照亮岩壁刻痕——一道“三弧一横”被烧去半边,余下部分仍在微颤,似未彻底熄灭。
火光中,一具尸傀倒下,手中布片未焚尽。哈维尔上前,以剑尖挑起。布角绣着残徽:银底黑鹰,断翼垂首。是边陲贵族纹章,威尔斯家族的变体。他未言,只将布片收入怀中,目光扫过火场,似在计算人数。
我仍立于高台。
初火结晶忽震,一丝寒意顺指尖爬入血脉。地底传来闷响,非来自北谷深处,而是谷口下方。我抬手按岩,掌心旧疤剧痛——地脉被扰动,火脉即将失控。
谷口方向,黑雾骤浓。
一名叛军副将立于岩台,双手按地,掌下刻着导火纹路,直通地底火脉。他披残袍,胸前无甲,露出胸膛上烧灼的“三弧两横”烙印。见我望来,他仰头,口唇开合,声音穿透火啸:
“火将熄,王亦将堕。”
他双手猛压。
地脉震颤加剧,岩层裂开细缝,赤红火流渗出,如血自地心涌出。若火脉全爆,谷口将塌,千军尽埋。
我未动。
只将王冠初火结晶对准岩壁,低声诵出古语。王权之力非神赐,是无数契约与献祭堆叠而成。岩壁微光闪动,一道金纹浮现,如锁链缠住火脉节点,暂止奔流。
“泄压。”我下令。
哈维尔已带工兵队奔至侧裂隙,以初火残焰点燃反向导火索。火蛇钻入岩缝,三息后,一声闷爆自地底传来,压力骤减。主裂隙火流退缩,岩震暂缓。
翁斯坦冲入火线。
他未持斧,只拔腰间短剑,疾奔岩台。副将欲引第二咒,翁斯坦剑锋已至,削其左臂。黑血喷出,落地成雾。副将怒吼,右手仍按地,指节发白。翁斯坦跃起,膝撞其胸,将人砸离刻纹。剑锋下压,贯穿咽喉。
副将未死,喉间咯咯作响,眼珠翻白,却仍盯着我方向,唇动如语。
翁斯坦拔剑,黑血喷溅其面。
副将仰倒,手垂落,指尖划过岩面,留下一道歪斜横线,与“三弧一横”仅差一弧。他喉中最后一口气逸出,如叹息。
火势渐熄,黑雾退散。
北谷裂隙再无动静,只余焦土与残骸。骑兵清点尸傀,共七十三具,皆胸嵌黑石残片,手握边陲贵族徽记碎片。哈维尔立于谷口,将断盾插入地,作为标记。翁斯坦走来,右臂黑布裂开一线,内里凝固物已转灰白,不再流动。
我走下高台。
步至副将尸身前,蹲下,拾起其右手。掌心烙印“三弧两横”,皮肉焦卷,却非新伤,是旧烙,被重新激活。我翻其袖,内衬缝着一小片羊皮,边缘蛇形折痕,与裂隙中所见一致。未写字,只浸着黑液。
火盆余烬尚温。
我将羊皮投入火中,火焰忽又泛紫,三息后复常。灰烬飘起,其中一片未燃尽,边缘参差不齐,似有被啃噬的痕迹。
翁斯坦走来,立于我侧。
“残党已清。”他说。
我未答,只将手按于初火结晶。
它仍在跳动,如心跳,却与我脉搏不同步。
哈维尔从怀中取出那块布片,摊开于地。残徽下,有一行极小刺绣,以黑线缝成,几乎不可见:
“火熄之时,真言将现。”
我凝视那字。
翁斯坦伸手欲取,指尖距布片尚有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