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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排好遗迹哨卡后,我率队匆匆赶往东部密林营地,这里已聚集了几位盟友,准备商议下一步行动。夜色如墨,笼罩着东部密林的营地,营火在潮湿空气中挣扎闪烁。

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挣扎,噼啪作响,映得帐篷边缘的兽皮微微发亮。我坐在主位,手中短剑横于膝上,刃面映出跳动的光斑。三位盟友围坐于前,卡伦坐在最远的角落,披着厚重的灰毛斗篷,眼神始终未落在我身上;南方豪族的代表则不断摩挲腰间匕首的柄部,指节泛白。

半小时前,我还在批阅军报,南谷断崖的地形图折角未展。如今,那张图已卷起,藏于帐后暗格。我本欲借此次议事,整合兵力,向北推进,试探葛温底线。可自昨夜起,营中气氛便已异样——巡哨频报北方粮道断绝,南方却无一兵一卒前来协防。更糟的是,今晨一名传令兵带回消息:卡伦麾下三营已悄然后撤二十里,未留任何解释。

“诸位,”我开口,声音平稳,却刻意加重了尾音,“初火将熄,神权独断。我等若不联手,终将如枯叶随风,各自飘零。”

卡伦冷笑一声,终于抬眼:“联手?你前日增哨北线,是防流寇,还是防我?”

我未动怒,只将一枚镶嵌火晶的铜牌置于案上——那是葛温赐予我的初火残魂容器,象征神恩,亦是权力的凭证。“此物为信。”我道,“我若有意投诚,何须在此与诸位共议?”

话音未落,南方豪族的副官忽然起身,从怀中抽出一卷羊皮纸,重重拍在案上。“那这又作何解?”他声音颤抖,眼中燃着怒火,“昨夜巡夜卫士截获密使,此信藏于其靴底,笔迹、印痕,皆与你平日文书无异!”

我凝视那信,心头骤然一紧。纸张泛黄,边缘有细微水渍晕染,确是我惯用的档案纸。印痕残缺,却正是我私印磨损的右下角。信中内容字字如刀:“若能引葛温军入北谷,吾可保尔等爵位不失,威尔斯自当退隐山林。”

帐内死寂。

卡伦猛地站起,手按剑柄:“你竟欲出卖我等?”

“假的。”我冷声道,指尖已扣住短剑柄部,“此信笔迹可仿,印痕可拓。谁人不知,葛温最擅离间之术?”

“那你敢让此信焚于火上?”南方豪族副官厉声质问,“若为真,火必避其字;若为伪,火当吞之!”

我盯着他,缓缓点头。一名侍从取来火钳,夹住信纸一角,投入篝火。火焰舔舐纸面,字迹边缘微微卷曲,却未被吞噬——反而在火光中,墨迹如活物般蠕动了一瞬,随即焦化。

“火避其字!”有人惊呼。

卡伦拔剑出鞘,寒光直指我喉。“你早与葛温勾结!”

我霍然起身,短剑横挡于前。“我若真降,此刻神军早已压境!何须等你来质问?”我环视众人,“你们当真以为,葛温会信我?他会信任何人?他只信权力,只信毁灭与重建!而我们——是唯一能打断他轮回的人!”

无人回应。

卡伦冷笑:“你口口声声反抗神权,可你行事,与葛温何异?你以兄弟祭旗,以亲信断后,如今又要卖盟友求生。你不是救世者,你是另一个暴君。”

我瞳孔骤缩。

帐外风起,吹得火光剧烈摇曳。就在此刻,副将卡恩步入帐中,甲胄未卸,手中却无令旗。他站定于我身侧,却未行礼。

“卡恩?”我低声道,“北线布防可已落实?”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已下令,三营撤回隘口旧营。”

“谁给你的权柄?”我怒视他。

“良知。”他抬头,目光如冰,“昨夜我入你帐中取令符,却见案下压着一封未寄出的信——写给葛温的副相,言‘若事败,愿以卡伦一族为献礼’。你连盟友的命都算计,还谈何大义?”

我僵立原地。

“你不是反抗者。”卡恩缓缓解下肩甲,将其置于案上,“你是另一个葛温。”

他转身离去,脚步沉稳。帐外传来铠甲碰撞声,一队亲卫随他而去。我未阻拦,亦无人阻拦。

帐内仅剩我一人立于火前,短剑垂落,刃尖轻触地面。火光映照下,我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扭曲如孤狼伏地,脊骨嶙峋。

三更时分,我独登哨塔。

远处山脊,三处烽火静静燃烧,橙红光点在夜色中连成一线。那是葛温的哨卡,翁斯坦所设,哈维尔所控。它们并非临时燃起——而是早已存在,只是今夜,我才真正看见。

我终于明白,自小隆德平乱之后,我从未走出他的棋盘。每一次调动,每一纸密令,皆在监视之下。哈维尔未曾亲至,却已布网三载。那些商旅、驿使、流浪先知……皆是他的眼。

我返身下塔,取来所有密信,投入火盆。

纸页蜷曲、焦黑,灰烬随风腾起。其中一片残符未燃尽,边缘刻着半只竖瞳纹样,似曾相识。我未细看,任其飘出帐外,向南而去。

次日黎明,残部已退至东部隘口。

旧营依山而建,石墙斑驳,藤蔓缠绕。我立于营门,望着空荡的北方山路。卡伦的营地已熄灯撤防,炊烟不再。南方豪族的旗帜也不见踪影。联盟,已散。

亲兵递来水囊,我摆手。喉间干涩如砂石摩擦,却不想饮。我只问:“卡恩带走多少人?”

“半数亲卫,三营步卒,另携走粮草两车,火油一桶。”

我点头,未怒,亦未悲。权力如火,燃尽则冷。我曾以为自己是执火者,如今才知,不过是被火光照亮的影。

正午时分,一名斥候疾驰而至,滚鞍下马。

“大人!”他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南方密道发现足迹,属我军制式靴印,但方向……是朝王都去的!”

我未语。

他抬头,面露惊惶:“且……在卡伦撤离的营地中,发现一具尸体,身着灰袍,胸口插着你的短剑样式兵刃——但剑柄刻有双蛇缠剑纹。”

我缓缓闭眼。

片刻后,我睁开,只道:“传令,全军禁言。任何人不得提及昨夜之事,不得议论卡恩,不得焚烧任何文书。”

亲兵领命而去。

我走入营帐,取出那枚双蛇缠剑铜牌,与前日所得并置案上。两牌背面刻字依旧相似,却再无金光共鸣。我指尖抚过纹路,忽觉一阵刺痛——牌面边缘极细,竟割破皮肤,一滴血珠坠落,正落在昨日残留的灰烬之上。

血与灰相融,瞬间凝成暗褐色块,其形如眼,瞳孔竖立。

帐外风骤起,卷动帘幕。我未回头,只将铜牌收入怀中,右手缓缓按在剑柄。

剑柄沾了血,滑腻难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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