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怨念，依旧如此深重。”
声落之际，万籁俱静。整个混沌仿佛凝固，法则崩解又重组。他是鸿钧，开天前便已踏足巅峰的古老存在，魔神中的至高者。
盘古虽陨，其名仍压诸天一头。
鸿钧立于虚空，天地为之俯首。
杨眉仰天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
“你说怨念？”
“乾坤与阴阳，因你布局而自毁道基。”
“我被迫远遁洪荒之外，流浪无尽岁月。”
“诛杀罗喉之举，耗尽心血，成果却被你尽数攫取。”
“心肠之毒，胜过深渊蛊虫。”
“如今你还谈什么心境宽窄？”
“你不觉得可笑吗？”
鸿钧不动如山，眼中浮现出一丝轻蔑：“纵得机缘，也不过徒增修为罢了。”
“你的境界或许触及合道门槛。”
“可道心，仍困在混元初境。”
“我曾以为你能超脱过往。”
“可惜……终究不堪期待。”
言语如刀，直刺肺腑。
他原本无喜无怒，此刻眉宇间竟真显出几分落寞。这一抹神情，比任何嘲讽更令杨眉难以忍受。
杨眉素来温厚，不争不抢，在众魔神中以平和着称。但此人例外。
鸿钧！
此仇非血债能偿，乃是道途断绝之恨。若非当年被算计，洪荒道统岂容他人染指？
那至高之位，本该属于自己！
至于斩三尸之法？不过是借他人残卷拼凑的小术罢了！
鸿钧轻叹，语气冰冷：
“至今仍执着于正邪之分。”
“可悲。”
“当年若非我舍身相救，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诛仙剑阵需四人合力，分别夺取四把仙剑才能破解。”
“那是让乾坤、阴阳出手？”
“还是你杨眉亲自去取？”
“没有我，你早已形神俱灭。”
鸿钧目光渐冷，眉宇间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失望。他未曾想到，杨眉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心智仿佛被迷障笼罩。
昔日魔祖罗喉向天道立下宏愿，得无上功德加持，威势滔天，震慑万古。
那样的存在，岂是轻易就能击败的？
四大混沌魔神——乾坤老祖、阴阳老祖、鸿钧自己，再加上杨眉，四位至强者联手围攻罗喉，结果刚一交手，乾坤与阴阳便遭重创。
真以为那两位会甘心自爆？
荒谬！
他们曾与盘古正面抗衡，历经混沌大战，求生之念比谁都强。
若非罗喉太过恐怖，逼入绝境，怎会走上自毁之路？
一线生机尚存，谁会选择灭亡？
杨眉此言，简直可笑至极。
不过是不愿接受失败的事实罢了。
连自身的过错都不敢直视，心胸狭隘至此，还想登上那至高之位？
痴人说梦。
杨眉听着鸿钧的话语，忽然仰头大笑。
世间竟有如此无耻之徒！
黑白颠倒，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怕是他自己都已信了这些谎言。
难怪能安然端坐道祖之位这么多年。
“难怪你能成为道祖。”杨眉笑声未歇，“颠倒是非的本领，实在令人佩服。”
“当年诛魔之战，”
“论道行，无人出你之右；论法宝，你最富足；论法力，你最为深厚。”
“你本可在瞬息之间夺下四剑，终结此战。”
“却偏偏袖手旁观，等乾坤、阴阳道友自爆陨落。”
“等我重伤濒死，你才出手斩却三尸，破开剑阵。”
“你敢对天道起誓，心中从未动过借刀杀人的念头？”
“你不敢！”
杨眉冷冷盯着他，“亿万年过去，你编的故事连自己都说服了。”
“无耻。”
佛门众高僧屏息凝神，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等层次的争执，牵扯的是远古秘辛，是合道大能之间的恩怨。
听多了，反而是灾祸。
修为不足者，知晓太多并非幸事。
可鸿钧与杨眉何等人物？
他们的言语如大道回响，避无可避。
众人只能默默站队，表面愤慨，内心战栗。
生怕一个不慎，招来杀身之祸。
这种事情，佛门早已见惯不怪。
鸿钧终于敛去所有情绪，不再试图劝说。
他轻轻一叹：“道友执迷至此，实乃可惜。”
“罢了，既然心意已决，多言无益。”
“那三尸所寄之灵性，也该归还于我了。”
杨眉大仙笑声震天，“三尸证道？三尸灵性？”
“真是荒谬至极。”
“这种歪门邪道，竟被你说成是登顶大道的法门？”
“未免太可笑了些。”
鸿钧面无表情，仿佛耳边喧嚣与他毫无干系。
杨眉笑得前仰后合，“太上道友炼器之术，的确堪称混沌一绝。”
“本想锻造神兵利器，谁料随手拘来一道法则碎片，竟阴差阳错凝成了类似三尸的存在……”
“哈哈哈！真是妙不可言！”
鸿钧眸光骤冷，冷冷扫了杨眉一眼。
这一语如刀，直插心头。
当年他的三尸依托地仙界天道本源艰难复苏，终重回天道层级，却不料被太上与通天联手设局擒获！
他自以为隐匿得天衣无缝，谁知竟在无声无息间着了两位圣人的道！
那一战，败得狼狈不堪，连尊严都碎了一地。
杨眉乐不可支。
他与鸿钧势同水火。
他清楚，自己遭难时，鸿钧必暗中窃喜；正如如今听闻鸿钧吃亏，他也忍不住开怀大笑。
他放声狂笑，笑声震荡混沌。
忽然间，笑声戛然而止。
他眉头微蹙：“你乃天道所化之身，怎可能踏出洪荒？”
心中惊疑不定——鸿钧如何能脱离天道束缚？
不是早已以身合道，融于大道运转之中？
又怎能将力量延伸至混沌虚无？
这违背了所有法则！
鸿钧嘴角缓缓扬起：“你说呢？”
一贯冰冷的脸庞浮现笑意，那笑容却令人毛骨悚然。
杨眉几乎按捺不住，恨不得一掌轰去，若非被因果罗网牵制，他定当出手无疑！
鸿钧轻轻摇头，“你虽修为逼近合道之境，却终究只是混沌中寻常混元。”
“何曾窥见‘道’之浩瀚？”
“天道之深远，岂是你所能测度？”
“不过无妨，你终将明白。”
他目光深邃，唇角含笑，“我会引你同行，共赴‘道’之尽头，同享超脱与自在。”
杨眉脸色骤变，心神剧震：“你想做什么？”
鸿钧敛去笑意，低叹一声：“此地为混沌虚空，我们自当依循此地之则。”
杨眉心头一沉。
混沌哪有什么规则？
他们皆是初代混沌魔神，乃“道”在混沌中的具象显化。
传闻，混沌魔神数量恒定，若大道有三千法则，则魔神亦仅三千。
不多不少，一丝不差。
可大道法则，真的只有三千吗？
三千只是一个象征，并非确切数目。
每位混沌魔神各自掌握一种独特的混沌法则。
一旦有混沌魔神陨落，便会有一位新的诞生。
这是混沌虚空中最根本的运转方式。
可杨眉清楚，鸿钧所指并非如此。
他所说的，是那些在混沌魔神之间口耳相传的行为信条——强者为尊，败者湮灭，胜者独占一切资源与权柄。
这条铁律贯穿整个混沌虚空。
所有魔神皆依此而行，无人敢轻易违逆。
因此，除了极少数顶尖存在外，大多数弱小的魔神都学会了藏匿自身。
躲得越深越好，稍有暴露，便可能沦为他人进阶的养料。
“你竟想吞噬我？”杨眉的声音低了下来，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
荒唐感与恐惧感同时涌上心头。
鸿钧只是笑着，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出森然杀机。
在那株杨柳幻化而成的小世界里，平心与通天早已悄然降临。
他们与另一位杨眉一同凝视着外界的对峙局面。
“杨眉道友处境不妙。”通天开口。
平心默然点头。
身为天道境圣人，他们深知这场争斗的本质——无非是原始的吞并与掠夺，一如深渊中的猛兽互相撕咬，毫无道义可言。
他们对此类行径极为厌恶。
靠吞噬他人法则壮大自己，虽能短期内提升实力，但那力量终究浮于表面。
若真要在大道之路上走得更远，岂能依赖这种取巧之法？
真正可走的路，唯有将自身所修法则推向极限。
比如平心，执掌轮回法则，如今已达天道七重天，却仍不敢说自己已彻底参悟轮回之妙。
她自问，距离“极致”尚有遥远差距。
通天亦有同感。
他集齐了五大至尊法则中的四种，以力之法则为主干，辅修时间、命运、因果，四者相辅相成，理解速度飞快。
混沌道果也即将完全炼化。
但这并不代表已达巅峰。
盘古便是明证——他曾把力之法则推至半步大道之境，几乎触摸到真正的“道”。
相比之下，通天的力之法则仍有不足。
至于其余三大法则，想要修炼到同等高度，难度可想而知。
这条路漫长且艰险，却是唯一正途。
它光明坦荡，不容歪门邪道立足。
正因如此，通天与平心从心底鄙夷那些靠吞噬崛起的混沌魔神。
吞噬之力虽可短暂壮大自身，却始终受限于天地规则的桎梏。哪怕真有混沌魔神穷凶极恶，将同族尽数吞入腹中，其修为也终究无法触及大道之境，连半步都难以企及，最终不过成就另一个“天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