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顶层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里飘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味道。影九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指节上的旧伤随着脉搏微微发跳。
他没推门,而是侧头看了眼墙角的通风口。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银丝从那里垂下,在灯光下泛出极淡的金芒——那是用龙气淬炼过的感应线,只要有人靠近病房超过三秒,它就会震颤。
三分钟前,监控画面突然黑了。不是故障,是被精准切断了信号源,连备用电源都没来得及切换。这种手法,只有十二宫直属的暗影卫才掌握。
门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金属撞上墙壁。
影九眼神一凝,抬脚踹开房门。
病床上,苏振南脸色灰败,呼吸微弱,鼻腔插着管子,胸口起伏几乎看不出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蹲在他床边,手里握着一支注射器,针头还沾着暗红液体。
那人转身就跑,速度快得不像普通人。
影九甩手掷出鎏金匕首,刀刃擦着他脖颈掠过,钉进对面墙壁,发出“嗡”的一声长鸣。那人脚步一顿,竟反手抽出一把短刃,直扑门口。
两道黑影从走廊两侧闪出,一人持拖把,一人端着药盘,落地瞬间弃物拔刀。他们是影阁的人,一个扮清洁工,一个装护士,已经守了整整一夜。
七息之间,刀光交错三次。
刺客被逼到墙角,忽然咧嘴一笑,脖颈青筋暴起,整个人像要炸开。
影九瞳孔一缩:“封脉!”
他疾冲上前,掌缘劈向对方后颈,同时左手成爪扣住其肩井穴。那人身体猛地一僵,气息戛然而止,倒地时嘴角溢出黑血。
“活口。”影九喘了口气,回头看向病床,“苏振南怎么样?”
床上老人眼皮颤动,手指缓缓抬起,指向自己胸口的衣袋,嘴唇哆嗦着,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交给……楚凌天……”
话没说完,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长鸣。
影九顾不上审问俘虏,几步冲到床前,一把扯开苏振南的衣领。里面是个铅盒,表面刻着扭曲符文,边缘已经裂开一道细缝。
他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符文上。血迹刚触到刻痕,整道符文便像活了一样蠕动起来,随即“咔”地一声弹开盖子。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石静静躺在里面,颜色暗金,表面浮现出细密龙鳞纹路,和楚凌天手中的龙魂玉如出一辙。
影九刚要把盒子收好,忽觉背后寒意袭来。
回头一看,楚凌天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他没穿外袍,只一身黑色劲装,右肩处隐约有纹路透出,像是某种印记正在苏醒。
他走过来,一句话没说,伸手接过铅盒。就在指尖碰到玉石的刹那,那碎片忽然轻轻震动,投射出一段模糊星图,边缘纹路蜿蜒曲折,竟与青云界古碑上的铭文完全一致。
楚凌天眼神一沉。
他还记得那块碑。三年前在中洲郊外的荒庙里,他曾为躲避苏明哲的追打误入其中。碑上文字无人能识,唯有他觉醒鸿蒙源珠后,才看出那是远古龙语残篇。
原来线索一直都在。
他低头看着苏振南的脸。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对他冷笑、辱骂、命令他滚出苏家。而现在,这双眼睛浑浊无神,嘴唇干裂,再没有一丝往日的威风。
就在这时,苏振南的手突然抬起,死死抓住他的手腕。
力气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执念的颤抖。
“楚家……苏家……本是一体……”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每吐一个字都要耗尽最后一口气,“别让玉……落入星主之手……”
话音落下,监护仪上的曲线彻底拉直。
楚凌天没动,也没抽手。他盯着那张枯槁的脸,许久才低声道:“你若早二十年说这话,或许结局不同。”
他说完,轻轻将老人的手放回床单上,转身对影九道:“封锁消息,对外就说脑溢血抢救无效。尸体让苏家自己处理。”
“那账户和通讯记录呢?”影九问。
“全挖出来。”楚凌天将玉碎片贴身收好,声音冷了几分,“我要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十二宫勾结,是谁把他推到这条路上的。”
影九点头,正要带人撤离,忽然顿住:“那个杀手,怎么办?”
楚凌天看了眼地上昏迷的男人:“带回影阁密牢,别让他死。我要亲自问他,谁派他来的,‘信物交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迈步往外走。经过窗边时,停了一下。
窗外是中洲城区的夜景,高楼林立,灯火通明。远处一栋老式宅院藏在巷子深处,门口挂着“苏府”牌匾,如今漆皮剥落,门环生锈。
他曾在那里当了三年赘婿,受尽屈辱。
可现在,那块牌匾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眯了眯眼。
不是错觉。
二楼窗台上,摆着一面铜镜,镜面朝外,正对着街道。而在镜框边缘,刻着一道极细的符号——和龙魂玉上的龙鳞纹,几乎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那块刚得到的碎片。
温的。
不是体温传过去的热,而是它本身在发热。
像是在回应什么。
“影九。”他忽然开口,“去查一下苏家老宅最近三个月的所有进出记录,特别是夜间。还有,找人查查那面铜镜什么时候出现的,谁放的。”
“是。”
楚凌天最后看了一眼那栋老宅的方向,转身走进电梯。
轿厢上升,数字跳动。
他靠在角落,闭上眼。
识海中,鸿蒙源珠缓缓旋转,将方才吸收的微弱龙气一点点提纯。每一次流转,都让他右肩的印记更清晰一分。
苏家……真的只是个棋子吗?
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地下二层。
门开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
停车场空荡无人,只有几盏灯忽明忽暗。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角落,车门半开,影阁成员正在检查车内设备。
楚凌天走过去,刚要上车,忽然停下。
副驾座位上,放着一本破旧笔记本,封面写着“医疗记录”四个字,页角卷边,墨迹晕染。
他拿起来翻开第一页。
日期是三个月前。
上面写着:“患者:苏振南。症状:间歇性失忆,幻听,称听见‘星门开启’之声。建议转诊精神科。”
往下翻,第二页夹着一张照片。是一家私立研究所的内部通道,墙上挂着块牌子,写着“基因修复实验区”。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字迹潦草:
“他们说我是失败品,可我知道我流的是真血。楚家的血。”
楚凌天盯着那句话,手指慢慢收紧。
车外,夜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他合上本子,塞进怀中,坐进车里。
司机发动引擎。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轮胎碾过地面一道裂缝,发出轻微震动。
楚凌天望着前方渐亮的城市街道,右手不自觉抚上胸口。
那块玉,还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