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还在风里打着旋,楚凌天站在原地没动。
执法堂那老头刚醒,气息虚得像要散架,可手还死死抓着半截断杖。金戈蹲在旁边,脸上的汗混着灰,手指抖得捏不住水袋。
楚凌天低头看了眼掌心。那枚“天枢”戒指已经被天火鼎碾碎,可指尖还留着一丝阴冷的触感,像是从骨头缝里渗进来的。他没管,转身走向地脉主节点——就在影子长老倒下的那片废墟正下方,地面裂开一道三尺长的口子,黑气从里头缓缓溢出,闻着像烧焦的铁锈。
他盘膝坐下,右肩胎记一烫,金光顺着脊背往下沉。龙气从识海涌出,沿着经脉直灌地底。
“别硬撑。”墨尘子提着红泥药炉走过来,炉底还带着天火鼎的余温,“地脉断了七处,你这点灵力,填进去连响都听不见。”
楚凌天没答话,手指在地面划了三道符纹。龙气顺着指尖流进裂缝,像针引线,把断裂的灵脉一点点接上。
墨尘子哼了声,把药炉往旁边一放,掀开盖子。炉心还剩一缕炽白火焰,是之前镇魂钉上那滴暗金血燃的余火。他拿铜勺舀了点药膏,抹在炉底,火苗猛地一跳,热浪扑在脸上。
“借点火。”他说。
楚凌天点头。墨尘子一推炉子,火焰顺着地缝钻进去,黑气“滋”地一声缩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耗着。一个引龙气接脉,一个用天火稳阵。
过了半炷香,苏清漪走过来,手里抱着个孩子。五岁不到,脸白得像纸,嘴唇发青。
“小金查过了,这孩子经脉里还有导管残痕。”她蹲下,声音压得很低,“其他几个已经清了,就他……灵根闭死了。”
楚凌天抬手,指尖一缕龙气探出,轻轻搭在孩子手腕上。皮肤底下有黑线游走,像是活虫,顺着血脉往心口爬。
他眯眼。
这手法,是十二宫的“锁灵钉”,专用来抽小孩的灵气,钉进经脉里,慢慢吸,三年不坏。
“得拔。”他说。
苏清漪咬唇:“可他太小,经脉没长开,一抽就断。”
楚凌天没说话,龙气在指尖凝成一根细丝,比头发还细,慢慢探进孩子手腕。
黑线一颤,猛地往里缩。
他手指微动,龙气丝一绕,缠住黑线头,一点点往外带。
孩子身子一抖,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像是要哭,可哭不出来。
苏清漪立刻按住他肩膀,左手贴上他后心,龙血秘钥在袖口下微微发烫,一丝暖流顺着掌心渡过去。
楚凌天手腕一抖,龙气丝“啪”地绷直,黑线被整根抽了出来,落在地上,扭了两下,化成一缕黑烟。
他立刻换手,掌心一压,鸿蒙源珠在识海轻轻一震,一滴精纯的鸿蒙元气渡进孩子经脉。
小家伙“哇”地哭出声,脸一下子红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活了。”
楚凌天点头,抬眼看向旁边。
十几个孩子横七竖八躺着,都是刚救回来的。有的脸上还有淤青,有的手脚发凉。小金蹲在边上,爪子一个个摸过去,每碰一个,耳朵就抖一下。
“还有六个。”它吱吱叫了两声,指了指自己胸口,“都带黑线。”
楚凌天站起身,走过去。
一个、一个来。
龙气丝探入,抽黑线,补元气。动作越来越快,手指却稳得没一丝晃。
第七个孩子清完,他呼吸重了一分,右肩胎记开始发烫。
墨尘子瞥了他一眼:“你撑不住几个。”
楚凌天没理,走到第八个孩子面前。
这孩子更小,三岁都不到,躺在福伯怀里。老仆脸色惨白,灵魂受创还没好,抱着孩子手直抖。
楚凌天伸手探脉,刚碰上,孩子突然抽搐,胸口浮出一道暗红符文,像烙铁烫的。
“封魂咒?”墨尘子皱眉。
楚凌天眼神一冷。
这咒是影子长老的手段,专门锁住灵根,让人一辈子当废人。
他右手按上孩子心口,龙气压下去,符文“嗤”地冒烟。
孩子尖叫,小手猛地抓住他手腕。
楚凌天没动,龙气继续压,一寸寸碾碎符文。
三息后,符文崩解。
孩子软下去,呼吸平了。
福伯眼眶红了,低头就要磕头。
楚凌天侧身避开:“别谢我,谢他们。”他指了指地上的黑灰,“要不是他们想抽干地脉,我也不会来。”
福伯哽住,没说话。
小金窜过来,爪子扒拉楚凌天裤腿,吱吱叫得急。
“最后一个。”它指了指怀里。
楚凌天低头。
小金从胸口毛里掏出一粒丹药——赤金色,表面缠着血线。
睚眦丹。
最后一粒。
小金眼巴巴看着他,尾巴卷着丹药,舍不得松手。这丹是它留着冲境界用的。
楚凌天伸手拿过,没说话。
他盘膝坐下,把孩子抱到腿上。丹药捏碎,混着一缕龙气,缓缓渡进孩子嘴里。
全场静了。
十息。
二十息。
孩子没反应。
苏清漪皱眉:“是不是……太小了,撑不住凶兽血气?”
楚凌天摇头。
又过了五息。
突然,孩子胸口一鼓,青光炸开。
所有人一震。
他指尖一动,嫩芽破皮而出,顺着手指往上爬,转眼长成一截藤枝,顶端开了一朵小白花。
木系异能。
觉醒了。
人群里有人“啊”了一声,随即死死捂住嘴。
小金跳起来,围着孩子转圈,吱吱乱叫。
楚凌天低头看着那朵花,轻轻吹了口气。花瓣颤了颤,落下一粒露水,滴在地面裂缝上。
“滋”地一声,青苔从裂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
墨尘子笑了:“地脉有感,活了。”
楚凌天站起身,看向聚灵阵中心。
阵法还在,可核心空着。没有灵植镇守,灵气撑不过三天。
他正要说话,小金突然窜出去,三两下爬上一块断石,从屁股毛里掏出个泥团。
剥开。
一株树苗,三寸高,叶子泛金,根须缠着一缕紫气。
菩提树苗。灵根之种。
小金龇牙咧嘴,爪子护着苗,一副“你敢抢我就挠你”的样。
楚凌天伸手。
小金犹豫,爪子缩了缩,最后还是递过去。
他接过,蹲在聚灵阵中心,挖了个坑,把树苗放进去。
指尖一划,血滴在根须上。龙气顺着血线灌入,树苗“唰”地伸展,枝叶摇动,洒下一片金光。
他右手按上树干,鸿蒙源珠在识海一震,一缕元气温养进去。
树苗稳了。
根扎进地脉,枝叶与灵气共鸣,一圈光晕荡开,整个聚灵阵嗡鸣起来。
中洲的地,活了。
苏清漪走过来,站他身边。
“以后这儿,会有人守吗?”她问。
楚凌天看着那棵树,没说话。
远处,王小虎扶着武道协会会长站起来。老头一条腿断了,拄着铁棍,喘着气喊:“执法堂的人醒了,说要见你。”
金戈从废墟里翻出个通讯器,屏幕裂了,还在闪:“我爸说,七大家族都在调人,明天就到。”
墨尘子收起药炉,嘀咕:“又要开始争了。”
楚凌天最后看了眼菩提树。
叶子在动,像是在招手。
他转身,走向执法堂老头。
脚步刚迈,右肩胎记突然一烫。
低头。
那滴血,正顺着树根往下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