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滴水声断了。
林蔚然抬头看向密封舱门，手没动。她把染血的钢笔放进胸前口袋，正好夹在两支录音笔中间。顾明远靠在对面舱壁，警号牌还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终端屏幕上的文件列表静止着。
“再试一次。”他说。
林蔚然点头，用撕下的衣角重新缠了手指。伤口渗血，她没管。她拔出存储卡，吹掉接口浮尘，插进读取槽。系统加载缓慢，进度条走到三分之二时停住。
电流杂音响起。
她拆开录音笔导线，绕过破损接口，直接连上终端主板。屏幕闪了一下，画面跳转。
视频自动播放。
画面是手术室监控，时间戳显示1998年7月12日。镜头下，一名孕妇躺在操作台上，手臂被固定。周慕云穿着白大褂走进来，戴上手套，拿起一支装有紫色液体的注射器。标签特写：m-0725-母体接种。
顾明远站起身，走到屏幕前。
“那是我母亲。”他说。
视频继续。周慕云将针头刺入孕妇静脉，液体推入后，孕妇身体轻微抽搐。他取出记录本写下数据，翻页时露出一行字：“第一代宿主激活成功。”
林蔚然按下暂停。
“你父亲和顾青山的名字都在项目名单上。”她说，“他们不是对手。他们是合作者。”
顾明远没说话，退回舱壁边。他低头看着警号牌，拇指擦过背面暗格。那里原本藏着一张存储卡，现在空了。
“你还留了什么？”她问。
他摇头。“只有这个。”他把警号牌递过去。
林蔚然接过，在灯光下翻看。金属边缘有细微划痕，像是被人撬过又重新封死。她没多看，放回他手中。
通讯信号灯开始闪烁。
她立刻切换频道，接入卫星线路。三秒后，夏岚的声音传来。
“蔚然，收到请回应。”
“我在。”林蔚然靠近麦克风，“我们拿到了父亲和顾青山的合作名单。项目编号m-0725，涉及人体实验和长期污染监测。”
“听我说。”夏岚语速加快，“我刚调出江城妇产医院九八年产科档案，编号0725的登记人是你母亲，她当时接受了‘免疫增强注射’，实际成分与顾明远母亲一致。”
林蔚然看向角落里的母亲。氧气面罩还在工作，呼吸平稳。
“她们都被注射了？”她问。
“是。但问题不在注射本身。”夏岚声音压低，“我比对了血样数据，你母亲体内毒素从未代谢干净。它潜伏了二十年，现在……”
玻璃碎裂声突然炸响。
“夏姐？”林蔚然喊。
枪声。两下。
通讯中断。
她反复呼叫，只有电流噪音回应。终端屏幕恢复静默，信号强度归零。
顾明远走过来，查看连接状态。“线路被物理切断。”他说。
林蔚然坐回终端前，调出母亲的生命监测图。脑电波曲线出现规律波动，每十二秒一次，像某种节律性激活。她放大时间轴，对比视频中标注的“神经激活期”，两者完全吻合。
“毒素醒了。”她说。
顾明远蹲下，握住母亲的手腕。脉搏稳定，皮肤温度偏低。他抬头，“我们需要医疗设备。”
“先弄清假发怎么来的。”她起身，从包里取出密封袋里的烧焦假发。
两人移到照明灯下。假发根部织着细密金属丝，呈网状分布。林蔚然用摄像机激光键轻轻切割发根，避开金属节点。第三缕发丝断开时，一股淡灰色气体逸出，碰到舱壁发出轻微嘶响。
“有毒。”顾明远拉她后退。
林蔚然迅速打开通风阀，启动空气过滤程序。几秒后，气体消散。
她再次靠近，用镊子夹出藏在发网中央的微型存储卡。插入读取器。
音频日志自动播放。
周慕云的声音响起：“他们以为我在逃，其实我在播种。每一个接触过0725样本的人，都是未来的污染源。林振国死了，顾青山死了，可他们的孩子活着——这就是延续。”
林蔚然按下暂停。
“他在利用我们。”她说，“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传播路径。”
顾明远盯着音频时间戳。录音日期是三天前。
“他知道我们会活下来。”他说，“从潜艇爆炸那一刻起，所有事都在他计划里。”
林蔚然拔出存储卡，和之前的两张一起放进防水袋。她贴身收好，拉紧外套拉链。
舱外海面平静。晨光微亮，照在漂浮的残骸上。潜艇主体已沉没，只剩零碎部件随波起伏。那截假发的残片浮在水面，像一团灰烬。
她走到观察窗前。
远处天际泛白，没有船只，也没有救援信号。
顾明远站到她身边。“接下来去哪？”
“医疗园区。”她说，“九八年所有实验记录都指向那里。母亲的档案，你的出生数据，还有那些没被销毁的原始样本。”
他点头，转身检查逃生舱储备。氧气足够维持四十八小时，食物和水有限。导航系统只能定位，无法发送求救信号。
“我们得靠自己上岸。”他说。
林蔚然打开摄像机，重新录制。
“我是林蔚然。目前位于南太平洋某海域，坐标已标记。我们掌握m-0725项目关键证据，包括人体实验视频、母体接种记录及毒素传播机制。若此视频被接收，请立即联系国际刑警组织档案部，调取Imc-0725保密卷宗。”
她顿了顿。
“另外，告诉陈建国，张立的数据我收到了。消防栓里的卡完好。你们等了二十年，现在轮到我们往前走了。”
她按下停止键。
摄像机关闭。
顾明远递来一个密封盒，里面是备用电池和信号增强模块。他从警服内袋取出一张折叠纸条，展开后是一串数字。
“父亲最后一次任务的备案编号。”他说，“我一直没查。现在我知道该查什么了。”
林蔚然接过纸条，塞进防水袋。
她最后看了眼窗外。
海面漂浮的假发残片正在散开，金属丝在阳光下反光。
她的手指碰了下胸前口袋，确认三枚存储卡都在。
逃生舱轻微晃动，随波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