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点在动。
林蔚然盯着终端屏幕，手指迅速调整频段。信号跳跃不规则，像是被刻意干扰。她输入725作为过滤参数，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一条连续的轨迹从冰原延伸出去，指向城郊方向。
顾明远站在她身后，目光扫过雪地。积雪很厚，但某些地方有细微的压痕，不是脚印，更像是履带碾过的痕迹。他蹲下身，用手抹开表层浮雪，露出底下金属反光的沟槽。
“是车。”他说，“封闭式运输。”
林蔚然点头，把终端塞进怀里，“往b7区去了。”
两人顺着压痕走，风没停，雪片打在脸上生疼。走了近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堵锈蚀的铁门，上面贴着褪色标签：“江城医疗设备封存库b7”。门没锁，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里面是一排废弃的医疗车，车身蒙尘，玻璃碎裂。大部分车门敞开，内部空荡。只有一辆靠里的改装车亮着微弱的蓝光，车顶加装了屏蔽罩，表面布满天线。
“那辆有电。”林蔚然低声说。
顾明远走近，用警号牌轻触车体边缘。指针轻微晃动，磁场异常。“里面有自毁装置。”他收回手，“破门会触发爆炸。”
林蔚然取出摄像机，切换到激光模式。她将镜头对准车门锁芯，缓慢调节焦距。光线穿过缝隙，内部机械结构在屏幕上显现。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移动光束，直到听到“咔”的一声轻响。
车门弹开一道缝。
两人交换眼神，先后滑入车厢。
车内比外面暖，空气里有淡淡的药水味。正中央摆着一张实验台，一名中年女性躺在上面，双眼闭合，头部连接着多根导线，后脑位置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泛着暗红色的光。她的呼吸平稳，但眼皮偶尔抽动，像是在做梦。
林蔚然脚步顿住。
那是她母亲。
二十年没见的母亲。
她喉咙发紧，向前迈了一步，手刚碰到实验台边缘，车厢后方的投影屏突然亮起。
画面里，周慕云站在一个金属舱室内，背后是巨大的潜艇控制台。他看着屏幕，嘴角微扬。
“你来了。”他说，“比我预计快了八分钟。”
林蔚然没说话，死死盯着他。
“别碰她头上的东西。”周慕云继续说，“芯片和神经系统直接连接。强行移除，会导致永久性认知损伤。”
“你把她变成什么了？”林蔚然终于开口。
“载体。”周慕云回答，“也是钥匙。你们刚才破解的解药频率，其实来自她的脑波模式。m-0725不是启动码，是母子编码。她提供原始信号，你继承匹配基因，才能激活后续程序。”
林蔚然后退半步。
顾明远走到控制台前，快速检查面板。屏幕上跳动着倒计时：01:58:34。下方有一行提示：“终止协议需输入生物密钥”。
他抬头看向林蔚然，“要你上台。”
话音未落，车厢另一侧的暗门打开。
一个男人走出来，戴着口罩，穿着手术服。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陈建国。
林蔚然猛地转身，“你还活着？”
“火场里烧死的是替身。”陈建国声音平稳，“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走到控制台前，按下按钮。倒计时暂停，随即重新启动，数字变为01:59:59。
“双生协议现在生效。”他说，“如果你不成为新宿主，她会在两小时内失去所有记忆功能。如果接受植入，她可以活，但你将承担全部风险。”
“你是谁？”顾明远问。
“主刀医生。”陈建国抬起右手，拉开衣领，露出脖颈处一条长长的疤痕，下面埋着电路纹路，“也是第一个实验体。当年我亲手把芯片放进她脑子里。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
林蔚然盯着母亲的脸。她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在夜里醒来，坐在床边发呆。她说那是失眠，但从不说原因。
原来那时候就开始了。
“为什么选她？”林蔚然问。
“因为她见过真相。”陈建国说，“二十年前，她偷偷录下了第一次人体试验的过程。我们找不到录像，只能控制源头。让她活着，但不能说出任何事。”
林蔚然握紧拳头，“你们没有权利决定一个人怎么活。”
“我们也没有选择。”陈建国转向屏幕，“周慕云给了任务，我执行命令。就像你现在必须做出选择一样。”
顾明远一直在观察控制台代码。他悄悄用警号牌反射屏幕内容，在掌心写下几串数字。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林蔚然。
“别按。”他说，“终止程序是假的。”
林蔚然看向他。
“无论输不输入密钥，倒计时结束都会触发连锁反应。”顾明远指着屏幕下方一行小字，“真正的指令藏在她的记忆里。只有特定场景唤醒，才能中断全局。”
“什么场景？”林蔚然问。
“不知道。”顾明远摇头，“但一定和过去有关。”
陈建国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自己能破局？这系统设计之初就排除了意外。唯一能关闭它的，是亲历者本人的回忆还原。”
林蔚然看着母亲。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常带她去江边散步。每次走到一座旧桥下，母亲都会停下，站很久。有一次她问为什么，母亲说：“这里有人等过我。”
她当时不懂。
现在她明白了。
那段记忆是钥匙。
“我能试。”她说。
“你会死。”陈建国说，“芯片接入过程不可逆。一旦失败，两个人都会脑死亡。”
林蔚然没再说话。她走到实验台旁，伸手握住母亲的手。那只手很凉。
“妈。”她轻声说，“我记得那座桥。”
母亲的眼皮颤了一下。
陈建国盯着她，眼神变了。
他抬起手，准备按下启动键。
就在这时，车顶传来震动。
两人抬头。
金属顶棚被撕开一道口子，一根钢索垂了下来，末端挂着钩爪。索绳绷紧，直升机旋翼的轰鸣穿透风雪。
陈建国抬头看，脸色阴沉。
“他们来接人了。”他说。
林蔚然抓住钢索，回头看母亲。
“带她走。”顾明远说，“我去断后。”
“不行。”林蔚然咬牙，“一起走。”
“没时间了。”顾明远看向门口，“他们不会只派一架。”
话音未落，远处雪地上亮起数个光点，快速逼近。
陈建国站在控制台前，没有动。
林蔚然一把将母亲从实验台上扶起，背在肩上。芯片还在发光，导线断裂处冒出细小火花。
她抓住钢索，一脚踩上车顶边缘。
顾明远最后一个上来。他刚抓住绳子，车厢内警报响起，红灯急闪。
“自毁程序启动。”陈建国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们逃不掉。”
林蔚然抬头，向直升机舱内喊：“拉升！快！”
钢索开始上升。
医疗车内部爆出一团火光，冲击波掀翻周围车辆。热浪冲上半空，绳索剧烈晃动。
林蔚然紧紧抱住母亲，抬头看。漆黑的夜空中，潜艇轮廓缓缓浮现，底部舱门打开，正对着他们。
钢索牵引着三人，向那片黑暗升去。
顾明远低头看怀里的警号牌，它映出下方燃烧的车队，也映出头顶逐渐张开的金属巨口。
直升机舱门打开，有人伸出手。
林蔚然把母亲递上去。
一只手搭上她肩膀，拉她往里。
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地面。
火光中，陈建国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遥控器，没有离开。
直升机开始转向，朝着海面飞行。
林蔚然瘫坐在舱内，喘着气。
母亲仍昏迷，头上的芯片持续闪烁。
顾明远坐在对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那是他之前在控制台下发现的，被胶带粘在底部。
他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记忆重启序列：七岁生日，桥下录音，你说‘妈妈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