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通道的烟雾越来越浓，林蔚然感觉胸口发闷。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灰烬和冷汗。顾明远走在前面，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护着胸前的警号牌。他们的脚步踩在融化的冰水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前方火光一闪，通道尽头被烈焰照亮。
一个人影站在火焰中，半边防护服已经烧黑，手里握着火焰喷射器。他右眼的位置是一道深色疤痕，左眼却反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一个婴儿躺在襁褓里，眉心有一粒小痣。
顾明远立刻停下，转身将林蔚然挡在身后。他的军装边缘还在冒烟，警号牌贴着皮肤发烫。
“谁？”他问。
那人没回答，只是抬起手臂，火焰喷射器发出嗡鸣。火舌猛然扑出，贴着地面卷来，逼得两人后退几步。
林蔚然迅速从胸前口袋掏出摄像机，打开红外增强模式，镜头对准那人的右眼。疤痕的走向清晰呈现，边缘呈锯齿状，内侧有陈旧缝合痕迹。她脑中闪过三年前在陈建国书房看到的尸检报告附图——完全一致。
“你不是陈法医。”她说，“你是那个被替换的人。”
那人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沙哑得不像人声。“我死了三十年。可他们不让我走。”
他指向顾明远，“你父亲查案那天晚上，手术台上躺着的是我。子弹本该打穿他的头，是我替他挨了那一枪。”
林蔚然手指按在录制键上，没有松开。她一边后退，一边调整角度，确保这段话完整录进设备。存储模块还在震动，节奏稳定，像某种回应。
“那你现在做什么？”她问，“帮周慕云做实验？拿活人试药？”
火焰喷射器熄了片刻，那人肩膀微微塌下。“我不帮他……我就真死了。他们在我身上打了三十年的针，让我活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他说完，再次点燃喷射器。火光映在他脸上，疤痕扭曲变形。他一步步逼近，热浪逼得人睁不开眼。
林蔚然被一块倒塌的金属架绊住脚，跌坐在地。她翻滚到架子后面，借着反光观察对方动作。他的左臂始终垂着，迈步时右腿先落地，步伐节奏和二十年前监控录像里那个“假死”的替身一模一样。
她突然明白过来。
当年真正的陈建国被人顶替，尸体被调包，而这个替身则以“死者”身份消失在档案里。但他没死。他被带走了，成了实验品，也被训练成一把藏了三十年的刀。
“你早就知道真相。”她大声说，“你一直知道是谁动的手。”
那人停顿了一瞬。
“我知道。”他低语，“但我不能说。我说了，他们就会让我彻底消失。”
顾明远猛地冲上前，试图夺下火焰喷射器。那人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簇火浪。顾明远翻滚躲避，膝盖撞在碎冰上，划出一道血痕。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
墙壁炸开一个洞，强光射入。几名身穿国际刑警制服的人员快速突入，战术灯扫过现场。那人被光束锁定，身体僵住。
他忽然转向顾明远，眼神变了。
火焰喷射器脱手坠地，砸在冰面上发出闷响。他踉跄两步，伸手抓住顾明远的衣领，力气却已经散了。
“告诉顾警官……”他喘着气，嘴角渗出血沫，“当年我替他挡了子弹……也替你母亲……改了尸检结论……”
顾明远瞪大眼睛。
“什么？”
那人嘴唇动了动，没再发出声音。他的手滑落，整个人向前倒去。顾明远下意识接住他，让他慢慢躺平。
那人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最后一刻，他左眼里闪过的婴儿影像消失了，只剩一片灰白。
林蔚然蹲下来，把摄像机对准他的脸。她轻声说：“陈建国，原江城市公安局特邀法医，三年前‘死亡’，今日确认为污染案关键幸存证人。他的右眼，是二十年前真相的第一道裂痕。”
她说完，按下上传键。设备显示云端同步成功。
顾明远仍跪在地上，低头看着怀里的尸体。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又碰了碰自己胸前的警号牌。那块金属还在发烫。
他脱下残破的军装，盖住尸体全身。然后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警号牌。
“您不是替身……”他说，“您是英雄。”
林蔚然站起身，环顾四周。火势仍在蔓延，但已被国际刑警带来的灭火装置压制。主厅结构严重损毁，天花板塌了一半，冰层裸露在外，裂缝中冒着热气。
她走到刚才那人倒下的位置，发现他腰间挂着一个烧焦的小盒。她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画面里，年轻的顾父抱着婴儿，身旁站着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是陈建国。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第七次实验，唯一存活者。”**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收紧。
顾明远站起身，朝她走来。他的裤子沾了血和灰，走路有些跛。他看了眼照片，没说话，只是接过，放进贴身口袋。
国际刑警开始清理现场，有人用工具撬开倒塌的墙体，寻找可能残留的数据设备。一名队员喊了一声，从废墟里拖出一段烧黑的管线。
林蔚然走过去，蹲下查看。管线连接处有个接口，形状和父亲钢笔的激光头吻合。她试着把钢笔插进去，毫无反应。
“电源断了。”她说。
顾明远蹲在她旁边，伸手摸了摸接口边缘。他的指腹蹭到一块凸起的金属片，用力一掰，取了下来。
是一块编号牌，表面被火烧得发黑，但仍能辨认出数字：**0725**。
他捏着这块牌子，抬头看向主厅深处。
火焰还没完全熄灭，余烬在风中明灭。半埋在冰灰下的某处，还有金属在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