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的梧桐叶刚染上秋意，陌生的教学楼与记忆中重叠，他背着帆布包在林荫道上转了三圈，才在导航App的指引下找到行政楼。
教务处的玻璃门还挂着正在办公的牌子，李一推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办公桌后坐着个姑娘，鹅黄色连衣裙的裙摆铺在椅面上，长发用樱桃发绳松松束着，黑框眼镜滑到鼻尖，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得肩膀发颤。
她翘起的右腿晃悠着，裙摆随着动作卷到大腿根，露出膝盖上方那颗淡褐色的痣。
喂，美女，走光了。
李一的目光在那颗痣上顿了顿，崭新的球鞋在地板上蹭出声响。
姑娘猛地抬头，手机掉在文件堆里。
她手忙脚乱去拽裙摆，指尖却勾住了连衣裙的蕾丝边，反而让卷上去的布料又滑了几厘米。
透过黑框眼镜的缝隙，她看见眼前的男生正盯着自己的腿，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
你往哪看呢！
她的脸瞬间涨红，抓起桌上的点名册挡住膝盖，发绳上的樱桃吊坠跟着晃动。
李一悻悻地挪开目光，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上方。
姑娘胸前的连衣裙领口规规矩矩扣到第二颗，可布料下的轮廓实在太过平坦，让他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动作被姑娘看得真切，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突然明白过来，气得抓起手边的橡皮就砸过去：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橡皮擦在李一肩头弹开，掉进帆布包的侧袋。
他看着姑娘气鼓鼓的样子，突然想起秘境里被林铁山气得跳脚的武青影，忍不住笑出声：
同学，我是来办复学手续的，李一，蓝星历史与金融学研究二班。
赵晓棠的笔尖在牛皮纸登记册上戳出一连串墨点，泛黄的纸页被翻得哗啦作响。
抽屉深处溢出的文件堆里，夹着半张去年的停水通知，而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正随着翻找的动作磕在铁皮柜上，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怪了......
她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樱桃发绳蹭到了散落的刘海。
登记册翻到姓那页时，纸角已经被捻得发毛，可整整三页都没找到那个名字。
窗外的香樟树影晃在她脸上，映得那双大眼睛里满是困惑。
李一的目光落在她工牌边缘的卷角上——教务处临时助理的字样被磨得发白，底下贴着的一寸照片里，姑娘还没戴这副黑框眼镜。
他想起昨天陈舒晴转发的学校官网截图，声明末尾的公章旁边，确实有行小字标注着已恢复李一学籍。
官网说有的。
李一摩挲着帆布包上的校牌钥匙扣，青冥砖在口袋里轻轻发烫。
他想起秦硕助理发来的邮件，附件里的复学批文还带着校长办公室的朱砂印。
赵晓棠已经点开了学校官网的通知公告栏，页面加载时的转圈圈光标，在她眼镜片上投下晃动的虚影。
通知书呢？
她敲着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指甲上剥落的樱桃红指甲油掉在空格键上。
没收到。
李一实话实说，脑海里闪过快递柜里塞满的水电费单。
我的天......
赵晓棠的鼠标猛地双击屏幕，官网声明的pdF文件弹出来，标题栏的二字红得刺眼。
她指着文末的教务处联系人电话，又看看自己桌上积灰的座机，突然苦笑道：
原来的教务主任被带走了，副主任自己辞职了，现在整个处就剩我一个临时的。
她转身去拿打印机里的报表，鹅黄色裙摆扫过堆满卷宗的纸箱，露出脚踝上若隐若现的红绳。
前几天收拾办公室，发现储藏室堆着两百多封没寄的通知书，
她把报表拍在李一面前，纸页上还沾着咖啡渍，
估计你的也在里面，跟那些被开除老师的职称评审材料混在一起了。
李一看着报表上群体腐败案涉案人员的黑体字，突然想起校门口保安说的好多老师不见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赵晓棠翻找印章的手背上投下条纹阴影，而她没注意到，李一口袋里的青冥砖，正对着墙上挂着的廉洁奉公标语，幽幽泛起微光。
赵晓棠趴在文件堆里扒拉了半晌，指尖从通知书堆里勾出个牛皮纸袋。
信封边缘沾着糨糊，落款处的校徽印泥晕染开来，像朵褪色的梅花。
她把袋子递过来时，樱桃发绳蹭到了李一的帆布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实在抱歉......
她低头绞着工牌绳，黑框眼镜滑到鼻尖，
这批通知书被压在旧饮水机底下了。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袖口露出的红绳手链轻轻晃了晃。
李一接过信封时，青冥砖在口袋里轻轻发烫。
牛皮纸触感粗糙，封口处的火漆印已经裂开缝，露出里面折叠的烫金通知书。
展开的刹那，他盯着蓝星历史与金融学研究二班 二年级的字样，新球鞋在地板上蹭出声响：
怎么还是大二？
赵晓棠抢过通知书，指尖在文字间快速滑动，樱桃发绳扫过李一的手背。
你看这里，
她指着第二页的学分统计表，钢笔划出的红线在期末考试未参加处格外醒目，
大二下学期的实践学分和专业课考试都没成绩，系统自动判定重修。
她说话时，领口的珍珠项链晃了晃，露出锁骨间的淡褐色痣。
我这是......留级了？
李一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他想起半年前被开除时攥在手里的成绩单，那时明明门门及格，怎么突然就重修了？
帆布包带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里面塞着的《蓝星地理学》旧教材。
赵晓棠慌忙翻到通知书最后一页，那里用红笔圈着行小字：
鉴于校方工作失误，特批准该生享受特殊补贴待遇——在校期间学费全免，每月发放三千元生活补助。
她把纸页举到阳光下，校印下方的字落款若隐若现，
这是新任校长特批的，说是......对你之前的遭遇表示歉意。
李一的手指在特殊补贴四个字上停顿片刻，突然想起秦硕临走时塞给他的黑卡。
阳光穿过信封上的火漆裂痕，在通知书上投下蛛网般的光斑，而他没注意到，赵晓棠悄悄把如何辅导留级生的搜索页面，换成了学校附近哪家小吃店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