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林九给静之重新做了两只纸鹤，这回开了尊口，给她录了两段话。
一个是他们几个的自我介绍。
一个是林九刚刚提的那两条规矩。
静之还惦记着自己原先那两只，跟着林九忙前忙后，一直嘀咕着问他能不能还给她。
或者，至少告诉她，里头她给自己录了什么话。
林九剪符的手一顿，佯装无事讲:
“哦，一只是你叫你自己找我买菜。”
“另外一只呢，是叫自己把钱藏好，还有别瞎乱跑，省得又忘了走回来的路。”
“我真的这么说？”
静之趴在桌上，有些狐疑的看着林九手上一直未动的剪子。
林九:“……真的。”
剪刀又动起来，细碎的黄色纸屑落下，林九手里的纸符小人渐渐成型。
“那你现在说。”静之抬起头，朝林九伸出小指，“拉勾勾，说谎的人会变小狗。”
林九看着那根小指，淡淡呵一声，“信不信随你。”
“你是不是不敢啊？”静之朝他挑眉。
林九放下剪刀，不紧不慢站了起来。
“不是不敢……”带着刚刚剪好的一沓符纸，林九开了书房半敞开的门，缓缓往外走去，“我很忙，没空跟你拉勾。”
你就是不敢！
静之收回手冲了出去，想要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勾住他走路时晃动的小指来完成这个幼稚的约定。
怎知林九早就防着她。
左手往上一收，扶住右手手掌里被风吹得扬起一角的符纸，无辜往后看:
“你就放弃吧。”
“……哼。”静之环着胸，亦步亦趋跟着他，“你这个态度，肯定有事瞒着我，我要一直跟着你，直到你肯说为止。”
林九轻轻耸一下肩，“随你。”
随后转头朝浴室叫了一声文才，“洗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穿个鞋马上来！”
文才的声音在浴房里响起，“师父你要洗吗？我等会给你提热水过来！”
林九随便静之跟着，走向大门，边回道:“不用，下午要回来时洗过了，你好了就出来大门口帮忙。”
咔哒。
浴室门吱呀一声打开。
文才趿拉着布鞋跑出来，身后留下一串湿湿的脚印。
他脖颈一圈的发丝还带着明显的水汽，脏衣服往走廊处的木盆随意一丢，朝着林九走来，“师父，这么晚了，要帮什么忙啊？”
林九把手里的符分了一些给文才，“呐，整圈院子外墙都要贴，浆糊在台阶上。”
静之好奇探头过来，“这干什么用的？也是防僵尸的？”
门口的两盏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
文才接着这一点亮，看着手里红红白白，形状各异的符摇了摇头，“不是吧，镇尸符我见过，不长这样。”
林九微微挑了一下眉，有些欣慰道:“难为你还记得镇尸符长什么样。”
“师父，我都跟你快十年了。”文才小声嗡嗡着，“镇尸符天天看天天看，傻子都能记住。”
静之本来想问的，一听到这句，眼角一垂，嘴巴瞬间闭上了。
林九回头瞪他一眼。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支开静之进去提大厅的油灯出来，林九拿了梯子出来，爬到右侧屋檐下，边刷浆糊边跟文才介绍:
“你手里的符，黄色小人形状的，是我的线民。
静之每日都会忘记很多事情，你又经常跟着我出去看风水。
这些线民的背面，我都写了静之的名字在上头，只要她一出去，总有两只会跟住她，直到她回来为止。
所以你用浆糊，要不多不少，不能让风吹走，也不能多到把纸人完全粘住。”
文才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是两只，不是一只啊？”
林九没好气往左边爬上楼梯的徒弟睨去，“防止有一只出状况嘛。”
静之用竹竿撑高油灯，杵到林九身边，好奇又问:
“那红色的小狗符又做什么用的啊？”
林九轻轻拨开杵到脸旁的竹竿，暗道她来得真不是时候。
“看家用。”
他含糊讲着，手上一只简约的小狗红符，被他拿了起来，轻轻贴到房梁上。
“林九，你再说谎，我就不喜欢你了哦。”
静之在下面威胁。
文才绷紧后背，暗搓搓看过来，气氛不太对啊。
林九也不晓得她为啥知道他说谎了。
正想佯装没听到，干自己的活，静之就连人带梯子举起来，给他往右边挪去一米。
林九抓紧梯子，脚背绷得死紧，头疼往下看她:“你又想做咩啊？”
静之帮他扶好梯子，无辜耸耸肩，“我就想知道狗狗符干嘛用的嘛。”
“况且……”她指指头顶左边的位置，“那边你都贴好了，我帮帮你喽。”
林九叹了口气，“真的就是看门用的。”
静之:“不解释清楚不放你下来哦。”
林九:“……”
静之把竹竿往腋下一夹，支着的油灯在空中晃动，光线跟着一晃一晃的。
她假装握住梯子又要往上提，林九赶紧好好好几声，无奈给她解释:
“这是防那些轻浮之人的。”
“比如秋生，如果被犬符看到他调戏你，或者察觉到他有轻浮之举，犬符就会幻化成红色烈犬，追着他跑。”
“烈犬？”
文才捻起一张犬符，食指摩挲着犬符口部的锯齿状牙齿，身体不禁一抖。
师兄，希望你明天过来时，一定要控制好自己。
“对。”林九对文才说:
“不许事先通知他，上回跟女鬼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若是他真的被狗追，也算是给他一次教训。”
文才应了一声，在心里默默给秋生点了支蜡烛。
静之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着林九，突然说:
“能不能再卖我一只小鸟？”
林九扶梁往下看，“你还有话要攒？”
静之眼睛亮晶晶的，有些跃跃欲试:“我想告诉我自己，明天要是被秋生调戏了，一定要跑到院子外，我想看看红色的狗狗是什么样儿的。”
“……不用了吧？”林九好心劝她，“很恐怖的。”
静之指指房梁侧面还没她手掌大的犬符，笑说:
“东西就这么点大，能有多恐怖？”
林九:“你真要看？”
静之用力点头，“要。”
林九头往左转，“文才，你试——”
文才紧紧抱住梯子，把头摇成拨浪鼓，“师父，你们两个就饶了我吧，我可没有师兄那么好的身手，一定会被咬死的。”
……
隔天早上。
静之没见识到文才被狗追，倒是见识到了一群像是藏獒那么大的地狱烈犬围住秋生跟一条巨狼狂吠。
事情，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