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是真的生气了。
昨天他才昧着良心把三千说成三万，转眼她就给了一张支票。
打电话给她也没接。
想还她钱，又不知道她家在哪儿。
林正焦心一晚上，一起来就看到自家孩子还跟她传上绯闻了，给他气的！
静之他不了解，阿德这性子他还不了解吗？
从小就心眼子多，假借帮小姑娘看手相，顺便摸人手揩油的事儿，他不知碰到多少回了。
林正抽回弯掉的报纸，抻直，又用力往他后脑勺抽下去。
阿德满口堆满食物，一时吐不出话，只能空手接白刃，两掌夹住那“根”报纸。
费力咽下那口面包，阿德蹙着眉心，可怜巴巴问道:“做咩啊老爸，我啥都没干。”
林正索性松了报纸，冷哼一声，抱臂靠回椅子上，“自己看。”
看？看什么？
看报纸啊？
报纸这种老人家看的东西，他才不想看呢。
阿德的视线在林正的黑脸和报纸上流连。
在林正马上就要眼睛喷火啧出声的时候，阿德立马手忙脚乱的张开报纸，“看看看，我现在就看！”
看半天，他的手越来越抖。
怎么能这么写，他还要追女朋友的呢！
林正瞥他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老实交代，你跟阿龙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仗着有点武力，挟持人家了？
阿德从报纸后探出两只眼睛，“您怎么不问问静姐怎么回事？”
林正一噎，险些被他气笑，“她能看上你们俩？别开玩笑了。”
阿德委屈得瘪了嘴，报纸全然放下，他爸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我哪里不好嘛，还有，阿龙哪里不好嘛？”
“阿龙就算了，好歹相貌堂堂。”林正微微仰着下巴，斜眼过来，“你觉得你哪点配得上她？身高？体重？还是在娱乐圈的地位和个人能力？”
心口一连中了好几箭，阿德失魂落魄站起来，“是，是我不好，我又矮又胖，长得又丑，只是个没本事的替身罢了。”
说着，他拿起外套，转身就想走，林正立马伸出一臂拦住他，“去哪儿？”
“拍戏啊。”阿德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反正我都这样了，怎么也不能穷吧，不然这辈子没指望了。”
林正手臂一顿，心里暗自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他收回手，指尖轻轻点着左手边的龟壳，“今天忌红，所有红色的物质都不许碰。”
林正抬眼觑向阿德的衣服，别扭提醒:“把红背心换了再去。”
阿德虽然不开心林正说出刺耳的大实话。
但攸关性命的大事，他也不会故意捣乱。
头低低哦一声，回房换衣服去了。
林正挑起桌面上那张皱巴巴的报纸，翻转过来，视线又落在了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里，阿德夹走虾，静之撅起嘴不悦的样子被抓拍到了。
这与她平时上完女鬼妆的魅惑模样全然不同，配上她当天纯真的妆照，竟还给林正看出了几分灵动的可爱。
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他更是不能坑她钱了，唉，造孽。
冷静下来，林正轻轻点着报沿，心道阿德虽然嘴碎了点，好色了点，但极少骗他。
难道真是误会？
思索了好一会儿，林正把报纸对叠好，掏出手机，拨了那个从未打通过的手机号。
几声长久的嘟声过后，电话突然被接起。
“喂？您是哪位？”
一道有些耳熟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林正话到嘴边，瞬间又缩了回去。
他拿远手机，看了看屏幕。
电话号没错啊。
打好几次，这点数字他都会背了。
“喂？还在吗？”
林正听出来了，是那天送她来的那个司机的声音？
他连忙凑近手机，呃了一声，硬着头皮说:“我找林小姐有点事，她如果在忙，等会麻烦告知她一下，我等她电话。”
“哦，好的，请问您贵姓？”
“我姓林，名正。你告诉她，她会知道的。”
电话那头的老黄撇嘴，这些男人，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
他哦了一声，说了句知道了。
回话有些漫不经心，随后便切断电话。
他拿起本子，将又一个骚扰电话记下，准备收集好，一会儿一起交给静之分辨。
“唉，做明星也可怜，天天被人骚扰，连点隐私都没有。”老黄边写边感叹。
在这串电话号码上面，是十几个今早拨进来了的骚扰号码。
有土豪，有追求她的富二代，也有想潜规则她又不敢明说的导演或制片人。
他们说的话术，简直跟林正委婉到一处去了。
……
中场休息时间，片场的场工来回搬动道具，为下一个场景做着准备。
静之一打开自家的商务车推拉门，右前方的老黄立马递出一杯冰柠檬水，外加一本小册子。
“这是今早您手机上收到的电话，还有这水，您拿好。”
“先放着。”静之随意瞥一眼本子，首先伸手接过柠檬水，“白天也要用打光板，太阳一照热死人了。”
静之边喝水，边抽出椅背后夹着的扇子扇着风。
老黄说:“要不要上来躲会儿，我把空调打低点。”
静之回头看了看，场工和副导演，还有美术组的人依旧在忙碌着。
于是点点头，抬脚爬上去。
她的车隔音很好，生怕等会叫人听不到，车门被她留了一条缝。
滴滴滴几声，空调被老黄打到24就停了。
还没进入夏季，还是稳妥些好。
静之吸着柠檬汁，随手抓起那本小本子翻阅。
视线大致掠了那一溜儿电话号码，她的眉心便皱了一下。
这些人烦死了，就不能安安静静让人拍两部戏吗？
“女鬼”也要来潜规则，他们真是吓得了口哦。
在心里默默吐槽完，静之把本子随手一丢。
拿了手机刷了起来。
解锁完，静之直接把这些未知号码“多选”，然后直接点击删除。
看着干干净净的通话记录，静之爽感顿生。
“嗡。嗡。”两声。
又是一条短信进来。
静之有些麻木，小手一点，正要把它也删了，聚焦的眼神突然瞄到了一句话。
“我是林正。”
敏感的神经突然被这个名字挑动了一下。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形象，瞬间跳进她的脑海。
点开短信一看，静之因为那些臭男人变得不妙的心情，瞬间回转。
【我是林正。昨天我打过电话了，你没接。
想着犬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不道歉实在说不过去。请问闲暇之余，是否可以见个面，我叫那臭小子当面来道个歉。】
静之有些懵。
犬子？是指阿德吗？
闹出什么事，她怎么不知道。
一查通话记录，这才记起刚刚她一时手快，一股脑儿删除了。
对了！老黄有抄电话号码的习惯！
静之立马抄起甩到一旁座位上的小本子。
翻找一会儿，她不止找到了今天林正打过来的记录。
昨天这个熟悉的号码，整整打过来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静之立马回想昨天。
昨天她去完他家，就一直在拍戏了，一直到下午。
晚上回去，也是洗了澡倒头就睡。
“啧，看来不能如此。”
“？”
老黄扭过头，看着碎碎念的静之，眉毛上盛着两个问号。
静之朝他嘘一声，拿起手机，对着本子上那个号码打过去。
长久的忙音后，电话终于被接起来。
她赶忙把右侧的推拉门全部关上，降低音量说:“林师傅？你找我有事？”
“嗯，主要还是那件事，阿德被我宠坏了，若他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
话才听到一半，他那边好像信号不好，声音嘈杂且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声，只听到“掉”“医”几个字。
后来彻底没声，但是电话没挂断。
静之竖起耳朵听了许久，发现对面连个呼吸声也没。
她眼皮一跳，赶忙追问:“林师傅？喂？林师傅你没事吧？”
依旧没人应答，静之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怀揣心事被叫出去拍戏。
化妆师给她补妆的时候，偶然听到旁边路过的场工在议论。
“听说之前合作过的替身出事了，都进医院了。”
“怎么会？不都有安全措施吗？”
“听说他穿的裙子太长，勾住钉子，离软垫只有两米，生生从三楼往下跳的，这不死也残啊。”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静之一把抓住路过的场工胳膊，挡住面前的化妆刷，侧头问道:
“你们说的替身，叫什么名字？”
场工挠着头说:“就合作过一次，名字我不知道诶，不过那人矮矮胖胖，当武行是勉强了点啦。”
静之闭了闭眼，脑子里一下想起了刚刚那个奇怪的电话。
这八九成是剧组通知家长去医院了吧？
难怪对她这么有礼的林正会一下子突然走掉。
所有人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停止工作，摄影师灯光已经就位。
导演也在镜头后看着她，打手势叫她上场。
静之垂下眼睫，指尖缓缓陷入袖口里。
现在突然跑出去，会被说耍大牌不好合作的吧？
静之现在无人可用，只得对远处下车松筋骨的老黄招招手，随后对着剧组的众人鞠躬道歉。
“等我两分钟，我交代点事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