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隆·铁砧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一生都在与钢铁对话，用力量与意志，赋予它们“守护”的形态。
可卡尔没有。
这个年轻人，只是在“提问”。
然后，世界给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答案。
“你……”格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一把推开身边几个已经陷入狂热，试图冲上来抱住卡尔大腿的玩家。
他没有理会那片堪称神迹的，能提升生产效率的区域。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卡尔，这个始作俑者。
“你能很快理解矿物剥离的本质，领悟魂锻之法，我只当你是天赋异禀。”
“但这个……”
卡尔没有回答。
他能感觉到，格隆并非在指责，而是在……求证。
一种属于宗师的，对自己毕生信念产生动摇时的迷茫与探寻。
格隆不再看卡尔，他猛地转过身，对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指挥搬运木料的兽人工匠咆哮。
“乌洛克！滚过来！”
那个名叫乌洛克的兽人浑身一抖，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比格隆要年轻，但同样壮硕。
“导师……”
“别废话。”格隆指着那片被【求索之域】笼罩的区域，“进去，随便找块石头，打磨它。”
乌洛克不明所以，但还是敬畏地走了进去。
他从旁边捡起一块粗糙的石料，拿出随身的石工锤，有些笨拙地敲打起来。
才敲了第一下，乌洛克就愣住了。
“导师……这……”
“说！”格隆催促道。
“我的手……好像更稳了。而且，我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能最省力地敲掉那块凸起。”乌洛克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兽人石匠，从未有过这种玄妙的感觉。
格隆的身体，彻底僵硬。
如果说，这个效果只对那些被称为“玩家”的异乡人有效，他还能用“异界的力量”来解释。
可现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哨站工匠，也能享受到这种增益。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卡尔创造的，不是一个针对“玩家”的系统bUFF。
他……创造了一小片，拥有全新“法则”的领域！
“疯了……全都疯了……”格隆喃喃自语。
他猛地抓住卡尔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卡尔的骨头都发出轻微的抗议声。
“跟我走！去见总指挥！”
这一次，格隆不再是拖拽，而是一种近乎挟持的姿态，他必须立刻让罗岚知道这件事。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铁匠所能理解和处理的范畴。
“新剧情！跟上跟上！”
“主线要推进了！绝对是S1的大事件！”
玩家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上千人自发地跟在两人身后，形成一股浩浩荡荡的人潮，涌向哨站的中央广场。
……
曙光哨站，临时指挥部。
总指挥罗岚正看着沙盘，眉头紧锁。
玩家的涌入解决了劳动力问题，但也带来了巨大的管理压力和资源消耗。
就在这时，一名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总指挥！不好了！锻造区的格隆大师……他……他好像跟一个玩家打起来了，现在正带着上千人往这边冲！”
“什么？”罗岚一惊。
旁边的副指挥，兽人血吼·裂脊“噌”地站了起来，一把抄起身边巨大的战斧。
“格隆？他脾气是爆，但从不主动惹事。我去看看！”
“等等。”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魔法导师艾莉丝从阴影中走出，她手中托着一个水晶球，球内有无数光点在飞速流转。
“不是冲突。”
艾莉丝的视线落在水晶球的某个区域，那里，一个微弱但极其特殊的能量反应正在快速移动。
“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了‘秩序’与‘虚空’的稳定能量场。它……正在朝我们过来。”
话音刚落，指挥部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喧哗。
“砰！”
门被粗暴地推开。
格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一手死死抓着卡尔，另一只手，则高高举着那个黑色的方块。
“罗岚！”
格隆的嗓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
“看看这个！”
他大步走到沙盘前，将那个“求索核心”重重地拍在桌上。
罗岚、血吼、艾莉丝三人的视线，瞬间被这个不起眼的黑色方块所吸引。
它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像凡物。
血吼·裂脊的鼻翼抽动了一下，他那属于兽人的敏锐直觉，让他第一时间感觉到了其中潜藏的虚空气息。
“虚空造物！”血吼怒喝一声，战斧上瞬间燃起红色的光焰，“格隆！你疯了吗？把这种东西带到指挥部！”
“闭嘴，血吼！”格隆毫不客气地吼了回去，“在你把它砍成碎片之前，最好先听我说完！”
他用最简短，却也最震撼的语言，描述了刚刚在地基坑前发生的一切。
从地基的“重构”，到那个名为【求索之域】的古怪效果，再到普通工匠也能享受增益的事实。
指挥部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罗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抑制的震惊。
艾莉丝则一步上前，完全无视了血吼那充满威胁的姿态，她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块核心。
“完美的能量结构……它强行扭曲了物质规则，又建立了一种新的稳定……这怎么可能……”
她看向卡尔，那双高傲的精灵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学者般的狂热。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只是……在求索。”卡尔平静地回答。
“嘭！”罗岚一拍桌子，打断了所有人的议论。
他没有去看那个核心，也没有去质问卡尔。
他只是用那双疲惫但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看到了血吼的愤怒，艾莉丝的狂热，格隆的迷茫。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卡尔身上。
“安全。”罗岚吐出两个字，“我需要确认它的绝对安全。它会不会失控？会不会反过来污染使用者？会不会成为虚空反扑的道标？”
一连串的问题，现实而致命。
罗岚转头，对身后的传令兵下令。
“去炼金区，把艾兰娜导师请过来。立刻！”
传令兵领命而去。
很快，一身精致法袍，气质同样高傲的精灵炼金师艾兰娜·星瓶，提着她那标志性的炼金箱，来到了指挥部。
“总指挥，听说有紧急的‘材料鉴定’任务？”
艾兰娜的到来，让艾莉丝微微蹙眉，两个同样出身魔法学院的精灵，彼此间的气场并不融洽。
罗岚没有废话，指了指桌上的黑色核心。
艾兰娜走上前，她没有用手去碰，而是从炼金箱里取出一个如同单片眼镜般的水晶镜片，安放在自己的右眼上。
镜片中，无数细密的符文亮起。
在她的视野里，那个黑色方块的内部结构，被一层层地解析开来。
许久，她才放下镜片，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和不解。
“结论。”罗岚催促道。
“很矛盾。”艾兰娜斟酌着用词，“它的能量根源，毫无疑问是虚空。但它的结构，却是我见过最稳定的形态之一，甚至超过了哨站仓库里矮人符文石的闭环结构。”
“它在‘吞噬’周围游离的能量，但又将这种吞噬行为，限定在一个绝对安全的阈值内。”
“短期内，它是安全的。”艾-兰娜给出了最终结论，“但长期来看，我无法预测。虚空，从不曾被真正驯服。”
“短期……就够了。”
罗岚低声自语。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卡尔。
哨站的危机，是资源匮乏，是发展停滞。
而这个核心，这个【求索之域】，就是一剂强心针！
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卡尔。”罗岚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的首要任务，从现在开始，只有一个。”
罗岚的手，按在了那枚黑色的求索核心上。
“研究它，复制它。我需要成千上万个这样的核心，铺满新城的每一寸地基！”
“同时，”罗岚的呼吸微微加重，“我需要你研究更多。求索之域的作用目标仅限于非战斗职业，那么会不会有的对于战斗职业加成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