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指挥室沉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卡尔扶着门框，剧烈地喘息着，胸腔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他一路狂奔，几乎耗尽了这具铁匠身体的所有体力。
指挥室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铁水。
巨大的沙盘摆在中央，上面标记着曙光哨站周边的地形，以及用红色箭头标注出的，密密麻麻的虚空生物活动区域。
总指挥罗岚站在沙盘前，疲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副指挥血吼·裂脊则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来回踱步，他每一步落下，都让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二人的面前，无一例外，都悬浮着一块属于自己的，显示着哨站各项数据和“规则”的光幕。
墙角的阴影里，一个巨大的沙漏正在无情地流逝。
【03:13:54】
罗岚吩咐下去，再一次将所有的各领域高层请到了指挥室。
罗岚转向卡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堪称“依赖”的东西。“你说，我们听。”
一个刚刚回归的铁匠，一个身份不明的“火种”，此刻却成了决定哨站命运的核心。
卡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沙盘前，没有去看那些代表着死亡的红色箭头，而是伸手指了指哨站的模型。
“还有三个小时，数万‘开拓者’就会降临在这里。”
他的话很平静，却让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
“我们没有足够的住所，没有足够的武器，没有足够的食物，更没有足够的药品来应对他们。”
卡尔继续说道，每一个词都像一柄重锤，敲在众人心头最脆弱的地方。
“他们是不死者，但他们会消耗。每一次死亡，每一次受伤，每一次挥动武器，都在消耗我们的储备。用不了三天，不，甚至一天，曙光哨站就会被他们彻底搬空。”
“然后，我们就会和他们一起，被涌来的虚空怪物撕成碎片。”
死寂。
卡尔描述的未来太过真实，太过残酷，让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所以呢？”血吼忍不住再次咆哮，“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把门关上，把这些‘盟友’挡在外面？”
“不。”卡尔摇头，“我们不仅要开门，还要把门开到最大。但我们不能用‘给予’的方式，而要用‘交换’的方式。”
“交换？”一向沉默的战士导师格罗姆瓮声瓮气地开口，“用什么交换？他们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的？一群连剑都握不稳的废物！”
“他们有我们最需要的东西。”卡尔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有‘时间’，和‘命’。”
“我的计划，是建立一套全新的‘任务’体系。一个能将他们的时间和生命，转化为我们哨站战斗力的体系。”
卡尔深吸一口气，开始阐述他一路思考得出的，那个足以改变世界的宏伟蓝图。
“首先，我观察了哨站的运转体系。咱们哨站的运转并没有太多的经济行为的参与。”
“我们要重新定义‘价值’。这个价值，就是安得斯大叔告诉我的——‘战功’。”
“我建议，将‘战功’系统化，并命名为——‘声望’。”
“声望？”法师导师艾莉丝，这位高傲的精灵第一次主动开口，她对这个新词很感兴趣，“一个量化的荣誉体系？”
“不只是荣誉。”卡尔纠正道，“是生存的唯一凭证。”
“我设想的声望系统，分为两条完全独立的轨道。”
“第一条，战斗轨道。”
卡尔的手指点在沙盘上那些红色的箭头上。
“开拓者们通过击杀虚空怪物、完成军事区的悬赏任务、探索未知区域、肃清虚空巢穴……来获得‘战斗声望’。”
“拥有足够的战斗声望，他们才能在各位战斗职业导师那里学习战斗技能，在格隆师傅那里购买和维修武器装备，在艾兰娜导师那里兑换战斗药剂。”
格罗姆和血吼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这个提议，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想要变强？可以！拿怪物的脑袋来换！
“第二条，生活轨道。”
卡尔的手指又移回了哨站的模型，点在了工匠区的位置。
“开拓者们通过采集矿石、草药、剥取兽皮，或者学习生活技能，为哨站锻造武器、缝制护甲、制作药剂和食物……来获得‘生活声望’。”
“拥有足够的生活声望，他们才能在各位生活导师那里，购买更高级的工具，学习更稀有的图纸和配方，甚至获得导师们的亲自指点。”
莱拉、玛莎、安得斯等生活导师的眼中，也亮起了光。
这个规则，将玩家的“学习”和“产出”牢牢绑定。你想学我的手艺？可以，先为哨站贡献一百块铁锭再说！
“两条轨道，并行不悖，又相互依存。”
“战斗玩家需要生活玩家提供的装备和补给。生活玩家需要战斗玩家提供安全的采集环境和稀有的怪物材料。”
“而我们，曙光哨站，就是这个庞大体系的唯一核心与仲裁者！”
卡尔的声音开始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昂。
“我们通过调整不同任务的声望奖励，就可以像牧羊人一样，引导这数万不死者的洪流！”
“黑森林西侧的虚空能量浓度过高，需要清理？我们将那片区域所有怪物的战斗声望奖励提高三倍。他们会像疯了一样冲过去，用他们的‘不死’，将那里夷为平地。”
“我们需要修建一条通往铁矿脉的安全道路？发布一个高额的生活声望护送任务，会有无数人抢着来当保镖和劳工。”
“塔克导师用生命换来的怪物弱点情报，可以直接植入‘规则’。当开拓者面对相应怪物时，情报会自动浮现。这能将他们的战斗效率提升十倍，百倍！”
“我们不再是被动地等待他们来消耗我们的资源。而是主动地，将他们的每一个行为，都纳入我们的战争规划之中！”
“他们以为自己在玩一个‘游戏’，在完成‘任务’，在获取‘奖励’。”
“但实际上，他们是在为我们而战！为艾瑟拉的生存而战！”
“他们，就是我们手中最锋利的，永不卷刃的剑！”
话音落下。
整个指挥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卡尔描绘的这幅蓝图给彻底镇住了。
它太庞大，也太……疯狂了。
将数万个思想独立的“不死者”，变成一台战争机器上的齿轮。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想象的极限。
血吼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那充满肌肉的大脑，第一次感觉到了信息的过载。
艾莉丝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她似乎想从这套规则中，窥探到世界法则的影子。
塔克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想到了那些用人命去堆情报的斥候。如果这个系统真的能实现……
最终，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罗岚的身上。
这位哨站的总指挥，闭着眼睛，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疲惫和迷茫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走到卡尔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卡尔的肩膀。
然后，他转向所有人，用尽全身的力气，下达了命令。
“就按卡尔说的办！”
“传我命令！所有区域负责人，立刻根据‘声望系统’，重新规划物资配给与任务发布！所有战斗人员，准备迎接盟友！”
罗岚的话，如同惊雷，在指挥室内炸响。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都要辉煌的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在指挥室中央爆发开来。
它不再是只针对某个人的光幕，而是一幅巨大的，笼罩了整个房间的宏伟画卷。
哨站内的每一个人，无论是在站岗的哨兵，还是在锻炉前挥汗的工匠，或是在礼拜堂祈祷的牧师，都在同一时间，看到了这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
光柱之中，一行行威严、古老的文字，缓缓浮现。
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却能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瞬间理解其含义。
【世界公告（曙光哨站）】
【希望的火种从未熄灭，古老的秩序正在重塑……】
【“声望系统”已正式解锁！】
【来自异世界的开拓者，他们的一切行为，都将被世界所记录，并量化为“声望”值。】
【战斗声望：通过保卫艾瑟拉、击杀虚空造物、探索未知险境、完成军事悬赏等行为获得。】
【生活声望：通过资源采集、物品制造、后勤建设、知识研究等行为获得。】
【声望，将是你们在曙光哨站证明自身价值、换取生存资源的唯一凭证。】
【愿余烬，终将燎原。】
公告的光芒缓缓散去。
指挥室内，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血吼·裂脊，格罗姆·石拳，艾莉丝，塔克……
所有哨站的最高层，都用一种看待神只般的，混杂着敬畏、骇然与狂热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一个人。
卡尔。
他刚刚才说完这一切。
世界，就为他做出了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