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晨光刺破夜幕时，江陵城外官道仍笼在牛乳般的雾霭里。
湿漉漉的雾气裹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将远处的景物晕染成朦胧的水墨。
唐军的旌旗已如赤色浪潮般涌来。
马蹄踏碎草叶上的露珠。
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军靴碾过碎石的 “咯吱” 声，在寂静的原野上格外清晰。
安倍山勒住胯下乌骓马。
玄色披风被晨风掀起，露出甲胄上还沾着的成都战尘。
他眯眼望着前方渐渐清晰的江陵城楼。
突然转头对身旁的尹子奇道：“立刻传我军令给刘展、韦陟，让他们率水师撤回长江沿线防区，守住水道要道！”
尹子奇愣了愣，连忙道：“王爷，您刚从成都回来，一路劳顿，不如先入城休整，再发令不迟？”
“不行！”
安倍山马鞭重重甩在马鞍上，震得马身微微一颤。
“水道防线是江陵的门户，容不得半刻松懈！告诉他们，若让任何一艘叛军船只顺流而下，我唯他们是问！”
尹子奇见他态度坚决，连忙抱拳：“末将遵命！这就派人快马传令！”
说罢，立刻叫过两名斥候，嘱咐几句后，斥候便策马疾驰而去。
不多时，队伍抵达江陵城门。
崔乾佑早已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等候。
见安倍山到来，立刻快步上前，躬身行礼：“摄政王一路辛苦！江陵城内已备好膳食与歇息的宅院，您先入城......”
“先别说这些！”
安倍山翻身下马，一把扶住崔乾佑打断他的话。
语气急切地说道：“长安那边最新一批军用物资到了吗？尤其是燧发枪的子弹，够用吗？”
崔乾佑眼中瞬间闪过喜色。
连忙点头：“到了！三天前就到了！史大人那边传来消息，兵工厂的技术越发成熟，这次不仅子弹产量翻倍，还额外造了几批燧发枪！长安留了五千支防备，剩下的一万支全运到江陵了，现在就存放在城西的军械库！”
“好！好个史思明！”
安倍山猛地拍了拍崔乾佑的肩膀。
力道之大让崔乾佑踉跄半步，可他脸上却满是笑意。
崔乾佑心里发着牢骚：“你这老登！叫着史思明的好，拍我的肩膀干嘛！”
安倍山接着道：“传令下去，在江陵城郊划出五十里空地，立刻动工建霹雳军训练基地！另外，在江陵及周边州县贴出告示，征召霹雳军兵源，穷苦人家的青年优先录用，参军者家中免三年赋税！”
“是！”
崔乾佑连忙应下，转身就安排人去落实。
次日清晨，江陵城的告示栏前挤满了人。
识字的先生站在凳子上，大声念着告示内容，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一个穿着补丁衣裳、扛着扁担的青年猛地把扁担往地上一摔。
激动地喊道：“我去！我爹去年饿死了，娘还在病床上，参军能吃饱饭，还能给家里免赋税，这好事我可不能错过！”
旁边一个驼背老汉拉着青年的衣袖。
担忧地问：“娃儿，那燧发枪是啥玩意儿？真能打死人？你可别去送命啊！”
青年咧嘴一笑，拍了拍胸脯：“老伯您放心！上次摄政王打成都，我听说就是靠燧发枪打赢的！跟着摄政王，准没错！”
说着，就挤开人群，往征兵处跑去。
短短三日，报名参军的青年就超过了五万人。
经过体能、反应力等多轮淘汰筛选，最终留下三万人。
训练基地的操场上，三万名新兵整齐列队。
穿着统一的灰色军装，精神抖擞！
原来的三千名老霹雳军站在队伍前方。
安倍山拿着一份名单，走到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面前，递给他一块刻着 “军长” 二字的令牌。
“秦峰，你在老霹雳军中战功最多，个人能力也最强，从今日起，你就是新霹雳军的军长！”
安倍山声音洪亮，传遍整个操场。
秦峰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令牌，高声道：“末将秦峰，谢摄政王提拔！定不负您所托，带好这支队伍！”
安倍山扶起他，又指着身后三名将领：李勇、赵刚、孙昊，你们三人任师长，各领一万人；王磊、陈涛、周明、吴杰、郑浩、许霖，你们六人任旅长，各领五千 人......
任命完毕后，安倍山走上高台。
望着下方整齐的队伍，朗声道：“从今日起，新霹雳军按军师旅营连排班的编制训练！我为总司令，军长直接向我汇报！你们要记住，你们是大唐最精锐的部队，要练成能打硬仗、能啃硬骨头的虎狼之师！日后不管是平定叛乱，还是抵御外敌，都要让敌人听到你们的枪响就腿软！”
“是！”
两万七千名士兵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操场周围的树木都微微晃动。
秦峰走到队伍前方，拔出腰间的佩刀，指向天空！
“全体都有！现在开始训练！第一科目，燧发枪装卸！”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手中的燧发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安倍山站在高台上，看着训练场上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心中暗自盘算：“只要有钱又有粮，即便没有火炮发明出来，这支队伍也足以平推亚洲，走向世界了吧！”
夜幕降临时，训练基地的灯火依旧明亮。
士兵们还在反复练习燧发枪射击、队列行进。
此起彼伏的 “杀” 声与枪声，在江陵城郊的夜空里久久回荡。
江西采访使皇甫侁握着案几上的密报，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曳，将他的影子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
李璘带着几千残军不知逃去了哪里。
而自己作为参与过永王幕府的官员，此刻仿佛已看见安禄山麾下铁骑踏破城门的景象。
那叛贼怎会放过任何与李璘同谋的人？
“报！康楚元残部在襄州覆灭！”
亲卫的急报惊得他打翻茶盏，滚烫的茶水在羊皮舆图上晕开大片深色。
他踉跄着扶住桌案，耳畔回响起数月前康楚元、张嘉延叛乱时，朝廷平叛后悬在城门上的血淋淋头颅。
反叛这条路早已被堵死，可逃又能逃往何处？
岭南瘴疠之地？蜀中群山险隘？
安禄山的眼线遍布天下，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那张越收越紧的死亡罗网。
冷汗浸透了官袍，他盯着案头尚未写完的降表。
笔尖在宣纸上洇出个墨团，恰似此刻在心底翻涌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