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那边，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十几秒，他那带着颤音的咆哮才通过心念传了过来。
“杨戬！你他娘的别吓我！小半个金陵市？！那得是多少人？！这要是炸了，别说他郑前，你我都得被削去三花，打入轮回！”
因果太大了！
大到他们这种级别的神仙，都承受不起！
在凡间造成如此巨大的杀孽，天规天条绝对不会容忍，到时候玉帝就算想保他们，都保不住！
“我没有吓你。”
杨戬的语气依旧平静，但熟悉他的人，比如哪吒，已经能听出这平静之下压抑着的凝重。
“他融合的，是审判神火和净化神力。
一个是天道秩序的具现，至刚至阳，专主审判。
另一个是女娲大神造人补天的本源之力，至柔至纯，专主生机。
这两种力量的本质，是绝对冲突的。”
“这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竟然让它们暂时融合了。
这就好比，你硬生生地把水和火用一个杯子装起来，还疯狂地摇晃它。”
“现在，这个杯子，马上就要裂了。”
杨戬的解释，让哪吒头皮发麻。
“那……那怎么办？！”
哪吒急得团团转。
“你法力高强，赶紧想办法把他体内的能量疏导出来啊！”
“疏导不了。”
杨戬摇了摇头。
“这两股力量已经纠缠得太深，强行分离，只会加速爆炸。
唯一的办法，是用更强的力量，从外部进行压制，帮他重新建立平衡。”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压啊！”
“我的力量属性，是‘破法’和‘诛邪’，同样是至刚至阳的路子。我一旦出手，非但压制不住，反而会像往火堆里浇油，让他炸得更快，更彻底。”
“卧槽！”
哪吒这下是真没辙了，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一个烫手山芋，不，一个人形核弹，就这么摆在面前，谁碰谁死！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炸？”哪吒不甘心地问道。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杨戬的目光，再次落到昏迷的郑前身上。
此刻的郑前，脸色忽红忽白，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条金色的、红色的光虫在窜动，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高温。
周围的警察和医生早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郑前三米之内。
一股无形的力场，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
“什么办法？你快说啊！”哪吒催促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杨戬缓缓说道，“能调和这两种极端力量的，只有一种力量。”
“什么力量？”
“慈悲。”
杨戬吐出两个字。
“慈悲？”
哪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你是说……观音大士？！”
“没错。只有佛门的慈悲之力，既有净化之能，又有普度之念，中正平和，才能像柔水一般，缓缓渗透进去，将那两股即将失控的力量重新安抚、分离。”
“我靠！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请啊！”
“我走不开。”
杨戬的目光，锐利如刀，猛地转向了金玉坊的方向。
“那只老瘟狗，好像发现我了。”
就在刚刚，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又无比怨毒的神念，从金玉坊的方向扫了过来。
紧接着，笼罩在金玉坊上空的那股冲天瘟气，开始以一个极其恐怖的速度收缩、凝聚！
它就像一个正在被不断充气的气球，内部的压力越来越大，危险到了极点！
“他在凝聚‘瘟癀大阵’！他想引爆整个金陵的瘟疫！”
杨戬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寒意。
疯子！
这个吕岳，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这是发现自己分身被灭，事情败露，干脆破罐子破摔，要拉着一整个城市的人给他陪葬！
“妈的！”
哪吒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老狗！我这就去南海求见大士！”
“来不及了。”杨戬打断了他，“从这里到南海紫竹林，一来一回，就算是你，最快也要一刻钟。
而眼前的这两个麻烦，无论是哪个，都撑不过十分钟。”
一个，是马上要爆炸的人形核弹。
一个，是正在蓄力，准备覆盖全城的瘟疫法阵。
死亡的倒计时，已经同时开启！
这是一个绝境！
一个无解的死局！
“草！草！草！”
哪吒彻底抓狂了，隔着心念，杨戬仿佛都能听到他在自己府里砸东西的声音。
“二哥，这……这怎么办啊？”
最后，哪吒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助。
杨戬沉默了。
他号称三界战神，万法不侵，诛邪破魔，何曾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
救郑前，金陵城就要完蛋。
去阻止吕岳，郑前就要爆炸。
他分身乏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咳……咳咳……”
是郑前！
他竟然醒了！
杨戬猛地低头看去，只见郑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一片赤红，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但眼底深处，却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你是……谁？”
郑前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
“灌口二郎，杨戬。”杨戬言简意赅地回答。
“杨……杨戬？”
郑前愣了一下，随即惨笑起来。
“神仙……终于来了……呵……呵呵……”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杨戬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别动，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危险？我当然知道……”
郑前感受着体内那股快要撕裂自己灵魂的恐怖力量，脸上的笑容充满了自嘲和痛苦。
“我快要……炸了，对不对？”
杨戬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苏绣阁……怎么样了？那些姐妹们……”
郑前转过头，艰难地看向院子里那些躺在地上，被医护人员围着的人。
“命都吊住了，但瘟毒未解，情况不容乐观。”
“瘟毒未解……”
郑前喃喃自语，随即，他眼中的疯狂和痛苦，被一股滔天的恨意所取代。
“是金玉坊……是钱金宝……是吕岳！”
他的情绪一激动，体内的能量瞬间变得更加狂暴！
“噗！”
郑前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
“冷静点！你想现在就死吗？！”杨戬低喝一声，指尖金光涌动，强行帮他稳住心神。
“冷静？！”
郑前双目赤红地盯着杨戬，如同野兽般嘶吼道。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个倒下！我眼睁睁地看着婉清为了救人耗尽了所有力量！
而那个罪魁祸首，现在还好端端地在他的老巢里，准备害死更多的人！”
“我知道。”杨戬沉声道，“吕岳正在金玉坊布阵，意图引爆全城瘟疫。”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郑前的心上。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惨烈而疯狂的笑容。
“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好！好一个瘟神！真是……赶尽杀绝啊！”
杨戬皱眉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发笑。
“杨戬……是吧？”
郑前停止了狂笑，他抬起头，用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戬。
“你……是不是没办法同时解决两个麻烦？”
杨戬的瞳孔，微微一缩。
郑前看懂了他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
“既然这样……”
“那就用一个麻烦，去解决另一个麻烦好了。”
他看着杨戬，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一句让这位三界战神都为之动容的话。
“来，用我。”
“把我这颗炸弹，扔到金玉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