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他!合只嘶喊,前方亲卫却头也不回地狂奔逃命。同伴的惨状已彻底击垮他们的斗志,纵使朝廷责罚也比直面这魔鬼强。
朱慕轻抖缰绳,乌骓马缓步逼近,关刀横抵合只咽喉。
且慢!俺投——
字未出,刀光已掠。头颅滚落,被刀尖挑起。朱慕策马高呼:官兵统帅伏诛!降者不杀!
大、大哥,咱……咱咋办?
宋品脸色惨白,心中早已没了争功的心思,更不敢与那如神似魔的年轻人为敌。
宋清缓缓吐出两个字:归顺!
什么?这...宋品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他如此惊慌,二人投降事小,可族中亲眷都在北方。消息若传回朝廷,族人必遭灭顶之灾。
大...大哥,族人们怎么办?宋品结结巴巴地问。
一群废物罢了,死不足惜。只要宋家还有你我二人,就有东山再起之日。宋清语气淡漠。
可嫂子和侄女她们...
宋品喉头发紧,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位兄长。
他自己孑然一身倒无所谓,但兄长可是有妻室的人,还有个六岁的女儿。
宋清斜睨他一眼:女人可以再娶,孩子可以再生。况且你以为前锋军大败,我们能独善其身?
这——
宋品猛然惊醒。
他们兄弟向来不受重用,如今前锋军全军覆没,连合只都战死了,野先必定要找替罪羊。
还有谁比兄长更合适?
见族弟神色变幻,宋清收回目光:想明白了吧?就算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前锋军覆没这等大罪,不仅你我难逃一死,家族照样受牵连。不如当机立断,给宋家留条后路。
宋品一咬牙,面露狠色:兄长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前方官军已然溃败。
(合只战死,官军溃败。
原本牵制黑旗军骑兵的两千官军骑兵,此刻反被黑旗军缠住,无法脱身。
待黑旗军步兵合围,朱慕提着合只首级上前,两支骑兵终于缴械投降,此时已不足千人。
朱慕调出系统面板,可征召人数显示:4162人。
若全部招募,加上江南精简的降卒,麾下兵力将超三万。
这还不算此战俘虏,经筛选后至少还能得三四千精兵。
发信号,让仲荣来接应俘虏。他对郭兴下令。
只要到了江南,这些俘虏就掀不起风浪了。
此战郭兴、郭英皆随军出征,正在步兵阵中待命。
此刻,兄弟俩难掩激动之情。这场大胜之外,更令他们震撼的是朱慕凭空变出一万精兵的能耐,二人既惊叹又百思不解。
莫非九哥真是天神转世?懂得撒豆成兵之术?
随后,朱慕召见了主动归降的宋清与宋品。
他对宋清仍有印象。
七年前琅琊山一役,这位汉人将领临阵应变的能耐,曾让他记忆犹新。
原来是故人啊!朱慕含笑望向宋清。
宋清暗自松了口气——果然如他所料,这位主公胸襟宽广,并未计较昔日敌对之事。
他大步上前,干脆利落地单膝跪地。身后的宋品稍显迟疑,才跟着跪下。
朱慕坦然受礼。这一跪,便定了君臣名分。
末将宋清拜见主公。
末将宋品拜见主公。
好!二位皆有大才,快快请起。在吾帐下,但凭本事,不论出身。朱慕亲手扶起二人,甚至为他们拂去衣襟尘土,令二人惶恐不已。
虽年岁不及二将,但朱慕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教人全然忘却他的年纪。
…………
什么?合只兵败身死?全军覆没?
野先猛地从熊皮座椅上弹起身。
他原想借朱慕之手削弱合只,才故意派与其不睦的宋清为副将,却未料到竟会折尽兵马!
他不过想给合只个教训罢了。
据江南密报,朱慕麾下精锐至多四五千人。合只兵力两倍于敌,怎会......
废物!
野先怒拍桌案,吓得跪地的探子浑身一颤。
细说!那蠢货如何败的?他强压怒火喝问。
探子慌忙禀报:溃兵中有个百户告诉小的......
待听完禀报,野先陷入沉默。
遮蔽天日,骤现十万雄师?单枪匹马于万军中取合只首级?
这他娘是说书呢?
他心知那百户必有夸大。即便朱慕暗中经营多年,也绝无可能顷刻变出这般兵力。
但朱慕的兵马,显然远不止五千之数......
野先对所谓单人独骑冲阵斩将的说法嗤之以鼻,认定是那名百户信口胡诌。
他详细盘问探子后,立即召集军中百户以上将领,宣布了合只全军覆没的消息,随后便坐在帅案后闭目养神,任由帐内众将争执不休。
他在等待。
等待更确切的情报。
约莫一刻钟后,帐内的争吵声逐渐平息,众人似乎疲倦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又过了半炷香时间。
一名探马匆匆进帐禀报:“大帅,查明了,反贼朱慕率一万五千精兵已在江岸扎营,并未撤回对岸。”
野先猛然睁眼,目光锐利如刀:“合只的生死可确认了?”
“确认了,已战死,首级悬于敌军辕门。”
“宋清呢?”
“未见其踪,但有溃兵称宋清已投降。”
“退下吧。”野先挥挥手,再度合上双眼。
帐内顿时又炸开了锅。
“宋清竟敢投敌,果然是喂不熟的狼崽子!”
“合只虽无能,好歹为国捐躯,宋清这汉人终究靠不住。”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子也是汉人!”
“哼,你心里清楚。”
“都住口!宋清是宋清,别扯上旁人!”
“哟,达脱,你娘不也是汉人?难怪替汉人说话。”
“放 屁!”
“咋的,老子说错了?”
“找打是吧?”
“来啊,怕你不成!”
“统统闭嘴!”
野先冷眼扫视全场,喧嚣声在他的逼视下戛然而止,众人慌忙退回原位。
他沉声道:“此战失利原因有二:其一,合只轻敌冒进,未察敌情便仓促接战;其二,宋清、宋品临阵倒戈,致使战局逆转。”
“都听清了?”
众将连连称是——谁都明白,野先这是把罪责全推给死去的合只和叛降的宋清,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毕竟强行将不合的二人编为一军,他本就难辞其咎。
但没人会为死人和叛徒触霉头。
全都心照不宣。
统一口径后,野先暗自松了口气,开始盘算下一步行动。
野先统一了说法,心中稍安,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前锋失利,他这支主力该往何处去?
继续攻打朱慕?
不妥。
朱慕的兵马不弱,背靠长江天险,又有水师支援,进退自如,自己并无必胜把握。
等江州水师增援?
这倒是个办法,但耗时太久,或许……可以趁这段时间做点什么……
野先眼神闪烁,一个念头渐渐浮现。
…………
“ ,这些官兵怎么停下了?”
徐达带着四五个人伏在草丛中,盯着远处的官兵大营,满脸疑惑。
按时间推算,官兵前锋应该已经和朱九的部队交手了。
照理说,官兵该加快行军才对,怎么大中午就扎营了?
徐达心思急转。
莫非前线出了变故?
不行,得赶紧告诉重八。
“官兵停了?”朱重八坐在石头上沉思。
他和徐达想到了一处,前方必有变故。
难道是朱九败了?
朱重八心头猛跳,一股焦躁涌了上来。
不行,得亲自去看看。
“天德,既然大路不通,咱们绕道走。我记得附近有几条小路。”
“汤和,派两队斥候轮流盯住官兵,一有动静立刻报我。”
朱重八迅速下令。
徐达和汤和动作麻利,很快,这支千余人的队伍改道钻进小路。
半日后,一行人抵达了官兵前锋与朱慕黑旗军交战的战场外围。
朱重八、徐达、汤和、周德兴几人小心翼翼地从林间探出头,却没看到预想中厮杀惨烈的场面。
这……什么情况?
几人面面相觑。
战场早已清理干净,俘虏也被押送过江,黑旗军在江岸扎下大营,气势逼人。
“那是黑旗军的旗子,朱九没事!”汤和指着营地上飘扬的黑旗,兴奋喊道。
“好大的营盘,朱九现在有多少人马?”周德兴望着庞大的营地,眼睛瞪得溜圆。
“走,先过去看看。”
朱重八刚起身,突然眼神一厉,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是天德哥吗?”灌木丛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灌木丛中、树干后、草丛里陆续走出许多手持的士兵,他们身着斑驳的迷彩服。领头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英挺青年,正激动地望着徐达喊道:真是天德哥!你们怎么来了?
徐达打量着眼前似曾相识的青年:你是?
我是郭英啊!天德哥还教过我武艺呢!青年连忙解释。
郭英?徐达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小男孩的模样,与眼前健壮的青年虽有七八分相似,却判若两人。两张面孔渐渐重合......
真是郭英!都长这么大了!徐达拍着脑门笑道,当年那个小鼻涕虫,如今已是条好汉了。
郭英憨笑着挠头,随即问道:天德哥是来找小九哥的吧?
徐达这才想起正事:来,这位是你小九哥的亲兄长朱重八,快叫重八哥。
重八哥好!郭英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早有耳闻的英雄。
没等徐达介绍,汤和就插话道:臭小子,该不会连你汤和哥都认不出来了吧?
哎呀!我说这么眼熟!郭英咧嘴笑了,暗自比较着身高——当年总笑话自己的汤和哥,如今可比自己矮了半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