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朱慕话锋突转,徐寿辉之坚韧出人意料,或可为我等创造良机。他含笑下令:常遇春,让弟兄们活动筋骨。
常遇春吹响唿哨,密林中顿时人影绰绰。原本静伏的将士纷纷起身,抖落伪装,披甲执锐。
胡大海惊叹不已:大帅铁骑当真了得!战马竟能静卧如斯,末将平生仅见。
常遇春面有得色。虽非亲手训练,但统帅此等精锐,与有荣焉。
朱慕笑而不语。他麾下皆是全能之兵,无论弓马刀枪,皆臻至境。纵使将来火器盛行,亦不逊于天下劲旅。
此刻朱慕所部,正潜伏在官军眼皮底下。先前数支斥候经过,竟未发现人马藏于落叶之中——非是伪装无懈可击,而是常人难料骑兵竟会卧地隐匿。
......
汤和率领轻骑如游龙般穿梭战场,自王全旭重骑阵中屡次突袭得手。皮甲轻骑凭借速度优势,不断蚕食铁甲重骑,将机动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
王全旭的铁骑虽未伤及根本,但汤和的袭扰如蚊虫叮咬般令人烦躁。此刻的王全旭面沉似水,眉宇间却闪过一丝诧异。
这些南蛮当真恼人!
他决定先剿灭汤和的骑兵部队。大 颤间,汤和率部再度斜插而来,试图故技重施。马背上的汤和嘴角含笑,心中豪情万丈——这才是真正的骑兵作战!风驰电掣间,快意恩仇!
笑意骤然冻结。
官军骑兵在疾驰中突然分作两股,如利刃般从两侧包抄而来。
汤和当心!
朱重八的吼声穿透战场的喧嚣。
该死!
变向已然不及。汤和钢牙紧咬,选中人数较少的一股官军,猛拽缰绳斜冲而去。金铁交鸣声中,他格开一刀一矛,破阵而出。回望时,麾下百骑已折损过半。另一支官军铁骑正自侧翼杀来。
下山!
朱重八的指令与汤和的念头不谋而合。汤和当即率部冲下山坡,顺手斩杀十余溃逃的官兵步卒泄愤。
山巅之上,朱重八已重整军阵。他目光如炬盯着官军铁骑,厉声喝道:汤和你在山下厮杀便是!且看是官军先溃,还是老子的儿郎先垮!
兄弟们,能输给朝廷鹰犬吗?徐达适时振臂高呼。
不能!不能!
士气为之一振。
王全旭冷眼扫视山下。溃散的步卒被反贼骑兵驱赶宰割,虽有 竭力收拢,却屡聚屡散。那个反贼骑将确实手段老辣。他收回目光,长矛凌空划出弧线,铁骑应令集结。
冲阵!诛杀此獠!王全旭矛尖直指朱重八,心中暗忖:原来此人并非虎王。
众将士齐声应和!
刹那间,战鼓如雷!
仅一轮冲锋,朱重八麾下步兵前阵便溃不成军,阵型瞬间被撕开一道缺口。
朱重八身先士卒,怒吼拼杀。
刀光闪过,一名敌骑应声 。
重八叔救命!
不远处传来耿炳文的呼救声。
转头望去,只见耿炳文被敌将击倒在地,正翻滚躲避刺来的长矛。
休伤吾儿!
耿君用如猛虎般从侧翼杀出。
山坡后方,三千铁骑静待朱慕号令。
对面山头上,贾鲁紧锁眉头,死死盯着仍在顽抗的徐寿辉中军。
还没找到朱慕的部队?
大人,斥候已搜索方圆十里,未见黑旗军踪迹。
看来朱慕当真逃了!
也罢,这五千骑兵不必再留。
传令阿速率骑兵出击,务必击溃徐寿辉中军!
大地开始震颤,闷雷般的马蹄声再度响起。
朱慕望着远处升腾的烟尘,露出笑容。
常遇春,这三千精骑交予你,可有把握破敌?
他挥刀指向千米外滚滚烟尘。
两千足矣!
常遇春豪迈应答,却心细如发,顾虑朱慕安危。
朱慕朗声大笑:今日再教你一课,战至关键时,当全力以赴!况且我朱慕何需他人护卫?
去吧!静候捷报!
常遇春挺直腰板,抱拳喝道:末将定不负所托!
当黑色铁骑自林间跃出时,贾鲁面如土色。
不是说此地已反复搜查,绝无伏兵么?
贾鲁罕见地暴怒,厉声呵斥身后的亲兵将领。
那负责接收军情的亲兵将领满脸惊骇:属下确实盘问过,多支斥候都探查过那片林子,确实没发现埋伏啊!
是斥候 谎报军情?还是搜查不够仔细?
他立即否定了这两个猜测——不可能所有斥候都如此懈怠。
这让他更加困惑:敌军骑兵究竟是如何隐藏的?
见亲兵将领神色惶恐,贾鲁强压怒火:你确定都查过了?
大人明鉴,属下亲自核实的。亲兵将领冷汗涔涔,暗自叫苦。
贾鲁冷哼一声。这名将领跟随他多年,素来忠心可靠——问题必定出在那些斥候身上。
去把那几队斥候处决。再拨给你五百亲兵,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叛军骑兵,待本官剿灭徐寿辉。
遵命!
片刻后,二十余名斥候被斩于山脚。
亲兵将领率领五百铁骑,直扑常遇春的背嵬军。
常遇春望见这支人数虽少却气势如虹的骑兵,为首蒙古大将手持狼牙棒,正是那名戴罪立功的将领。
来得好!常遇春朗声大笑,铁矛直指敌阵:弟兄们,一个回合全歼他们!让 见识汉家儿郎的威风!
威武!威武!
两股铁流轰然相撞。
山岗上的贾鲁倒吸凉气。
这怎么可能!
......
眼看耿炳文即将丧命,耿君用不顾身中两刀一矛,拼死杀到王全旭马前。
受死!
钢刀挟着劲风劈下。
王全旭冷笑:找死!
长矛如电光般刺出,狠狠砸在耿君用手臂上。
耿君用的右臂顿时扭曲变形,钢刀当啷落地。他却浑然不顾,左脚一勾,一柄染血短斧跃入左手,姿势别扭地劈向王全旭,嘶吼道:儿子快跑!
竟是父子二人。
王全旭眼中寒芒乍现,那就送你们一同上路!
噗嗤!
矛尖划出诡异弧线,避开斧刃,径直捅入耿君用胸膛。
刚爬起来的耿炳文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走啊!快走!耿君用濒死之际竟双手紧握矛杆,用身体重量将王全旭的长矛压向地面。
狗官纳命来!耿炳文抓起地上钢刀疯狂扑来。
王全旭冷笑松手,腰间马刀出鞘如银月斜撩。血光迸现中,耿炳文持刀的断臂飞上半空,紧接着刀锋回旋,直贯心窝。
刚结果耿炳文,王全旭忽觉脑后生风,急忙仰身。一柄飞旋的钢刀擦着鼻尖掠过——正是反贼头目朱重八掷来的兵刃。
找死!王全旭弃了长矛,策马直取朱重八。
与此同时,常遇春率领三千背嵬军如黑潮般碾向五百官军铁骑。朱慕静立观战,而贾鲁却面如土色——他亲眼目睹爱将呼伦被敌将一矛挑落,五百精锐转瞬湮没在铁蹄之下。
贾鲁攥紧双拳。
一回合,仅此一回合!!!
常遇春回头扫视战场,确认无人逃脱,脸上浮起得意之色。
弟兄们,调头!去救徐寿辉那个憨货!
他手中长矛凌空一划,黑色洪流骤然转向,朝着被围困的徐寿辉部冲去。
朱慕来了!这厮果然没抛下咱们!徐寿辉兴奋得手舞足蹈。
彭莹玉与曾法兴等将领眼中迸出狂喜。彭莹玉先前虽信誓旦旦预言朱慕必来,实则心中无底,此刻见预言成真,对朱慕的钦佩更甚。
撑住!援军到了!徐寿辉举刀高呼。
话音未落,围攻的官军突然潮水般退散。
紧接着,五千铁骑轰然撞入战阵——
徐州城。
雨后空气格外清冽。
芝麻李凝视城外官军营寨,眉间拧出沟壑:彭大、老赵,官军三日未攻城,蹊跷。
彭大眯眼远眺:营中哨塔林立,士卒巡弋如常。许是连日阴雨之故?
后两日不过细雨。赵均用搓着胡茬,脱脱的兵前几日攻城那般凶狠,岂会被小雨拦住?
那你说是何缘由?彭大反问。他早觉异样,却说不出所以然。
赵均用摇头:不如——
派人探查!芝麻李与他异口同声。
彭大一拳砸在城砖上:俺带人去。
等天黑。芝麻李道。
暮色四合时,淮北与宿迁的战事正酣。
徐州城头悄然坠下数条黑影,向官军大营潜去。
彭大感到事情顺利得反常,岗楼上的哨兵如同虚设,几次发出声响都无人察觉。
这异常让彭大心中愈发不安。
他们找到军营栅栏外一处隐蔽角落,搭人梯翻了进去。
军营里死寂无声,透着诡异的静谧。
彭大四人潜入后,立即向内潜行。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四人迅速躲到草垛后。
彭大半张脸探出,望向声音来源。
一队巡逻兵从营帐拐角走出,懒散地列队离去。
彭大盯着他们松垮的队列和萎靡的精神,疑惑更深。
这些士兵哪像精锐?
待巡逻队走远,四人继续深入营帐区。
彭大悄无声息地接近两名岗哨背后。
他猛地捂住一人嘴巴,利刃刺入胸膛,同时踹向另一人。
刚一动手,彭大立刻察觉异样。
倒地的竟是两个稻草人!
…………
朱重八怒视杀害耿君用父子的王全旭,突然嘶吼起红巾军歌,挥刀冲去。
他沙哑的嗓音吼出军歌,透着狂放不羁的气势。
歌声传开,麾下士卒齐声应和。
元军铁骑仍在肆虐,濠州红巾战士仍需四五人对抗一骑。
但随着军歌越来越响,某种力量正在凝聚。元军骑兵感到杀戮变得艰难,如陷泥沼。
是士气!
这世道不让百姓活,我们便以命相搏!
军歌的旋律在战场上回荡。
朱重八的部下们高声唱着,远处的红巾军战士也纷纷加入,歌声渐渐响彻四方。
红巾军的士气在歌声中不断高涨。
这一招是朱重八从小九那里学来的,而军歌则是天德提供的,据说是某位秀才所作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