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的中军大帐内，烛火跳动着映在摊开的天罗域舆图上，将韩烨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指尖划过代表天罗门的朱砂标记，那里是天罗域腹地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此次中路军主攻的目标。帐外传来巡逻修士铠甲摩擦的轻响，偶尔夹杂着远处联军营地操练的呼喝，一切都在为三日后的总攻做着最后的准备。
“韩阁主。”帐帘被轻轻掀开，凌玥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急切。她身着紫云阁特制的银纹战裙，裙摆处用灵线绣着紫电纹路，行走时会随着灵力流转泛起微光。这是她晋升宗灵境后，韩烨特意请阁中绣灵师为其定制的，既不妨碍身法施展，又能在危急时引动紫电护体。
韩烨抬眸时，正望见她手中紧攥着一枚莹白玉简，那是昨日分配任务时，他交给各路人马的军情传讯符。“可是先锋营那边有异动？”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笔尖悬在舆图边缘，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
“并非异动。”凌玥走到舆图前，将玉简放在案上，指尖却依旧没有松开，“弟子方才巡查先锋营时，听闻中路军的主攻名单已定，却唯独没有我的名字。”她垂眸望着舆图上天罗门的位置，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弟子不才，晋升宗灵境后已能熟练运用月影剑经第七式，愿率军为中路军开路。”
韩烨沉默地看着她。自墨长老陨落那日起，这个总是跟在身后喊“韩师兄”的少女，眼中便多了份与年龄不符的坚韧。他还记得第一次在紫云阁演武场见到她时，她握着剑的手还会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甚至在数月前的地冥域防御战中，以金灵境巅峰修为硬撼过宗灵境初期的敌将。
“天罗门不同于以往遭遇的关隘。”韩烨的指尖在舆图上敲了敲，“敖烈在那里布下了‘锁灵阵’，此阵以百名金灵境修士为阵眼，能吸收方圆十里的灵气转化为攻击，连宗灵境九品修士都要暂避锋芒。先锋营面对的不仅是阵眼修士，还有可能遭遇敖烈亲派的暗卫——那些人修炼了血祭功，出手便是同归于尽的路数。”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熟悉阵法的人带队。”凌玥抬起头，眸中映着烛火的光，“弟子曾在墨长老的藏书阁见过锁灵阵的残图，知晓其运转的三个节点。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墨长老的仇，弟子也想亲手报一份。”
帐内的烛火忽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拉得更长。韩烨想起三日前整理墨长老遗物时，在一本泛黄的《阵法精要》里发现的夹页，那是凌玥刚入阁时画的阵图，旁边有墨长老用朱砂批注的字迹：“此女对阵道有天赋，可悉心培养。”
他站起身，走到帐角的兵器架前。那里悬挂着一柄长剑，剑鞘是深海寒铁所铸，表面布满细碎的星纹，在烛光下流转着淡淡的幽蓝。这正是谷洪前辈遗留的紫霄剑，自韩烨突破大罗境后，便将其妥善收存，平日里以自身法则之力温养，剑鞘上的星纹便是空间法则浸润的证明。
“知道这柄剑的来历吗？”韩烨握住剑柄轻轻一抽，半截剑身滑出鞘外，顿时有清越的剑鸣响彻帐内，震得烛火都剧烈摇晃起来。剑身上流转的不是寻常灵器的灵光，而是细碎的金色光点，那是蕴含其中的空间仙精在跃动。
“弟子曾听吴昊师兄提起，这是谷洪前辈的佩剑。”凌玥的目光落在剑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当年谷洪在八域修士心中，是如同北斗般的存在，他以大罗境三品修为镇守天罗域百年，硬生生压得周边势力不敢妄动，直到被敖烈以毒计暗算。
韩烨将紫霄剑完全抽出，剑身在烛光下折射出凛冽的锋芒，却在靠近凌玥时刻意收敛了杀气。“谷洪前辈当年便是持此剑，在天罗门斩杀过欲跨界入侵的魔族将领。”他将剑柄递向凌玥，“此剑内的空间仙精，能在危急时撕裂虚空。你若执意加入中路军，便带着它去。”
凌玥的手指触到剑柄的瞬间，一股温润的灵力顺着手臂涌入丹田，与她自身的月影灵力交织相融。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剑内蕴藏的浩瀚空间法则，仿佛握住了一片浓缩的星空。“弟子……”她想说些什么，却被韩烨抬手打断。
“不必立誓。”韩烨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将此剑交给你，不是让你去拼命，而是让你活着回来。”他指尖在剑鞘上拂过，那些星纹忽然亮起，在剑身处形成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印记，“若遇必死之境，以灵力催动此印记，它会带你脱离战场。记住，活着，比报仇更重要。”
凌玥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剑身上传来的微弱震颤，仿佛有一道苍老而温和的意念在低语，那是谷洪前辈残留在剑中的灵识碎片。“弟子明白。”她双手握住剑柄，对着韩烨深深一揖，“定不辱没此剑，更不负阁主所托。”
韩烨看着她将紫霄剑归入鞘中，剑鞘与剑身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玉石相击。他忽然想起昨日万阵门长老送来的聚灵阵盘，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递给凌玥：“这是加持了空间法则的阵盘，可在十息内展开方圆百丈的临时空间屏障。你将其与紫霄剑的空间仙精相引，能让屏障更稳固些。”
凌玥接过阵盘时，指尖无意中触到韩烨的指腹，感觉到他皮肤上残留的灼热感——那是连日来祭炼破界刃时，被空间法则反噬留下的余温。她忽然想起前几日深夜，路过韩烨的炼器房时，看到窗纸上他伏案的身影，以及从窗缝泄出的、带着焦糊味的灵力波动。
“阁主也要保重。”她将阵盘收入储物袋，转身时裙摆的紫电纹路忽然亮起，像是在回应着某种承诺，“弟子告退。”
帐帘合上的瞬间，韩烨重新看向舆图，指尖落在天罗门内侧的一处山谷标记上。那里是锁灵阵的薄弱点，也是他计划中真正的突破之处。他拿起紫霄剑留下的剑穗，那是用天蚕丝编织的，上面串着一颗鸽卵大小的空间晶石，是他特意为凌玥准备的后手。
“去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帐门轻声道，仿佛在对多年前那个握着剑颤抖的少女告别，“这条路，总要有人走下去。”烛火再次跳动，将他的身影与舆图上的朱砂标记重叠在一起，而千里之外的天罗域，锁灵阵的光芒正随着阵眼修士的灵力注入，一点点变得炽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