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猎虎村的土路上已少见行人。韩烨背着一个沉甸甸的麻布包裹，站在吴铁匠铺的门槛前，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木门——吴铁匠今早说要歇业整顿，实则是不愿亲眼看着他独自闯妖兽山脉边缘。
师父，等我回来。他低声自语，转身踏入弥漫着湿冷气息的晨雾中。包裹里装着五支试做的灵铁箭矢，箭簇泛着暗哑的乌光，尾羽是从妖兽山脉外围捡来的青鸾鸟羽毛，每一寸都凝聚着他昨夜未眠的心血。
铁匠铺的危机比预想中更严峻。昨日最后一个退订农具的农户赵伯，临走时偷偷塞给他半袋糙米，嘴唇哆嗦着说：烨小子，韩家的人在镇上粮仓放了话，谁敢再跟你家做生意，就别想买到今年的新米。那一刻，韩烨便知，与清风镇韩家分支的对峙，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通往妖兽山脉的路比想象中难走。泥泞的土路被晨露浸得发软，每走一步都要陷下去半只脚掌。韩烨深吸一口气，运转起《九转玄功》的入门心法，丹田处微弱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流转，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他的伪灵根无法像寻常修士那样快速吸收天地灵气，但这门炼体功法却能将稀薄的灵气转化为滋养肉身的气血，此刻双腿虽沉，却有种踏实的力量感。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的树林渐渐变得茂密起来。原本稀疏的灌木被高大的古木取代，树干上布满深绿色的苔藓，空气里混杂着腐叶与某种兽类特有的腥气。韩烨停下脚步，从包裹里取出一块巴掌大的兽皮——这是去年跟着养父韩振进山时，老猎户王大叔送的，上面用炭笔勾画着猎户据点的方位，旁边还歪歪扭扭写着见皮如见人五个字。
他将兽皮揣回怀里，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这把刀是吴铁匠早年打的凡铁刀，虽无灵气加持，却足够锋利。越是靠近山脉边缘，妖兽出没的频率就越高，寻常农户绝不敢涉足此地，但对于以狩猎为生的猎户来说，这里却是赖以生存的。
又行半个时辰，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交谈声。韩烨拨开挡路的藤蔓，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被踩出的空地上，搭着七八顶破旧的兽皮帐篷，几个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正围坐在火堆旁擦拭弓箭，火堆上架着的铁架上，串着一条足有孩童手臂粗的青鳞蛇，油脂滴落在火焰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哪来的小子？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最先发现他，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猎刀上，警惕地眯起眼睛，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韩烨举起双手示意没有敌意，缓步走出树林：在下韩烨，来自猎虎村。听说各位猎户大哥需要趁手的箭矢，特来......
猎虎村？另一个瘦高个猎户嗤笑一声，吐掉嘴里的草根，就是那个被韩家拿捏得不敢喘气的村子？你们打的铁器，能比得上镇上铺子的货色？
韩烨没有辩解，解开麻布包裹，将五支灵铁箭矢摆在身前的石头上。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箭簇上，乌色的金属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灵光，那是他用指尖将微弱灵力注入铁材时留下的痕迹。
络腮胡壮汉站起身，大步走到石头前，拿起一支箭矢掂量着：看着倒比寻常铁箭沉些......他突然手腕一翻，箭矢被他搭在自己的长弓上，对着三十步外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拉满了弓。
张大哥！瘦高个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听的一声锐响，灵铁箭矢拖着一道残影射向松树。众人原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地钉在树干上，谁知箭矢竟直接穿透了半尺厚的树干，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孔洞，箭尾的青鸾羽毛在树后轻轻颤动。
火堆旁的猎户们瞬间安静下来，连啃着蛇肉的年轻小伙都忘了咀嚼。络腮胡张大哥愣了半晌，突然转身大步走到松树后，拔出箭矢回来时，脸色已全然不同——箭簇上不仅沾着木屑，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灵气波动，这是只有修士用的灵具才有的特征。
这......这是你打的？张大哥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们这些边缘猎户，一辈子都在用凡铁武器，每次遇到皮毛坚硬的妖兽都要付出惨痛代价，上个月就有个新来的后生，因为箭矢射不穿铁甲野猪的皮虎，被活生生顶断了腿。
韩烨点头：此箭用妖兽山脉的玄铁混合凡铁炼制，箭簇刻有简易灵文，能穿透三阶以下妖兽的皮毛。他没有说的是，为了掌握这种灵文刻画，他曾在铁匠铺的废铁上练习了整整三个月，指尖被烙铁烫出的疤痕至今未消。
三阶妖兽？一个瘸腿的老猎户拄着拐杖走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箭矢，小伙子，我不信。他指向不远处挂着的一张铁甲野猪皮，你若能一箭射穿那皮子，我就信你。
那张野猪皮足有一寸厚，边缘还留着狰狞的獠牙印记，显然是头成年妖兽。韩烨没有犹豫，从张大哥手里接过长弓，再次搭箭拉弦。这一次，他悄悄将一丝气血灌注到箭矢中——《九转玄功》修炼出的气血之力，虽不及灵气霸道，却能让灵铁箭矢的穿透力再增三分。
箭矢离弦的瞬间，空气仿佛被撕裂。只听一声闷响，灵铁箭矢不仅穿透了野猪皮，还钉进了后面的泥地里，箭尾深深没入土中。
瘸腿老猎户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着韩烨说：好......好小子！我订三十支！不，五十支！
我要二十支！
给我留四十支！
猎户们瞬间炸开了锅，围着韩烨七嘴八舌地喊着。张大哥猛地一拍大腿，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韩烨：这里面是两块下品灵晶，算定金！三天后，我们要见到货！
韩烨接过布袋，入手冰凉沉重。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手艺赚到灵晶，比当初在铁匠铺拿到第一笔工钱时更让人心潮澎湃。他望着眼前这些皮肤黝黑、手掌布满老茧的猎户，突然明白吴铁匠常说的铁器是用来救命的这句话的分量——对农户来说，农具是生计；对这些猎户来说，趁手的武器，就是性命。
三天后，我一定送到。韩烨将灵晶贴身收好，对着众人郑重一揖。
当他背着空包裹走出树林时，日头已升至中天。阳光穿过枝叶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猎虎村的方向炊烟袅袅，韩烨握紧了藏在怀里的灵晶布袋，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至少，他已经在绝境中，踏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