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售货员微笑着走上前来，“小伙子眼光真好。这是我们上周刚过来的新款。羊皮材质，柔软保暖，驼色是卖得最好的，衬肤色，显精神。”
白婉婉一手拿起黑色的，一手拿起灰色的，放在陆沉星身前大致比了比。
她个人更中意黑色，更酷，质感；灰色则显得更休闲日常些。
“你说呢？喜欢驼色？”
“嗯嗯！”陆沉星立刻点头，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星。
“好，那就要驼色。”白婉婉对售货员说，“这夹克就两个号吧？他个子高，麻烦拿个大号过来给他试试。”
“哎，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去仓库拿。”
售货员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小跑着往仓库方向去，生怕慢了一步，这单生意就飞了。
不远处突然传来女人的呵斥声。
“哎！哪来的小孩？谁让你们乱动衣服的？这衣服很贵的，摸脏了你们买得起吗！”
这声音吸引了不少顾客的注意，那边很快围拢起一小圈人。
白婉婉眉头一皱，紧接着，就听到了陆辰的反驳，“我们没有乱动！我只是拿起来看看大小，这是我给妹妹挑的衣服！”
那个女人嗤笑道：“呵呵，你买得起？你身上这身，是在国营百货买的吧？穿上这身就觉得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做梦呢！”
有人的地方就有鄙视链。
在这个年代，卖进口货的港货店看不上卖国产精品的南方商行，南方商行又看不上卖普通国货的国营百货。
那出声的女人打扮得颇为贵气，穿着一件呢子大衣，烫着卷发。
家里有些底子就自觉高人一等，说话时下巴微抬，用鼻孔看人。
跟她同行的年轻女人，似乎看不惯她这般做派，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但还是放软了语气劝道：“陈姐，算了，孩子就是摸了一下衣服而已，你至于这样说人家吗？”
陈盼丹不满地“啧”了一声，“乔巧，你是不知道啊，这些乡下孩子，每天不是玩泥巴就是掏鸟窝的，手上指不定多脏呢！他摸了这件衣服，我还怎么买回去给我家大宝穿？想想都膈应！”
乔巧耐着性子，“那你让售货员给你从仓库里新拿一件不就行了？”
“你刚才没听售货员说吗？这是最后一件了！就这么一件！”
陈盼丹心里那股气不顺，就朝旁边的售货员发难，“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赶出去啊！简直是破坏我的购物体验！你们商行还想不想我以后再来消费了？”
售货员进退两难。
这个女人是商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来买东西，确实是个大主顾。
但就因为人家孩子摸了下衣服，就要把人赶出门，这事情传出去，商行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南方商行是你家开的啊？你说赶人就赶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白婉婉带着陆沉星快步走了进来。将两个孩子护在自己身后。
她抬起那双天生冷冽的狐狸眼，直直瞪向陈盼丹，“你说我家孩子摸脏了衣服，好啊，你指出来，到底是哪里脏了？衣服上沾了泥还是带了灰？你给我指清楚了！”
陈盼丹双手叉腰，从头到脚扫视了白婉婉一圈。
见她穿着普通又一脸素净，艳红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哦，你就是这俩孩子的家长啊？看着就一股子穷酸气。”
她又转向那售货员，语气更加傲慢，“你们商行现在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随便放进来啊？拉低档次！”
“你！”陆沉星气得握紧拳头就要上去理论，被白婉婉拦了下来。
白婉婉脸上不见丝毫怒气，掀起眼帘，“哦？我穷酸，那你又多高贵？说出来让我听听，也让大家开开眼。”
陈盼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故作优雅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卷发，不经意间露出腕上的金镯子，“我丈夫是县供销总社的主任，我旁边这位妹妹，她爱人可是市委……”
乔巧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白婉婉，思索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同志，请问……你是白婉婉吗？”
白婉婉挑眉，点了点头，“是我。”
“啊！真的是你！”
乔巧大喜，亲热地上前拉住白婉婉的手，“你还记得我吗？之前是你送我去的医院，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道谢，你就离开了。”
“记得。你是那个……熊猫血姑娘。”
这下，陈盼丹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嘴角强行扯出笑容，“乔、乔巧，你们……认识啊？”
乔巧点头，紧紧握着白婉婉的手不放，“陈姐，婉婉可是我的好姐妹！过命的交情！”
陈盼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今天特意约乔巧出来逛街，本就是存了拉近关系的心思，想让乔巧回去在她的爱人面前吹吹枕边风，给供销社谋取些政策倾斜。
没想到，马屁没拍成，反而一不小心得罪了乔巧的朋友！
这要是被丈夫知道了，回去还不得剥了她的皮！
“那、那你们姐妹慢慢逛……我、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哈。”
“站住！”白婉婉叫住她，“这位大婶，你刚才红口白牙地污蔑我家孩子，现在还想一走了之？你得给我家孩子道歉！”
陈盼丹听到白婉婉居然当众叫自己“大婶”，气得咬牙切齿，但被乔巧盯着，她不敢发作。
磨磨蹭蹭地走到陆辰和陆霜面前道了歉。
乔巧在一旁看着，轻轻“啧”了一声，“陈姐，光嘴上说句对不起有什么用啊？你刚才那些话多难听，肯定伤到孩子幼小的心灵了。道歉，总得有点诚意吧？
干脆这样，你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把孩子们刚才看中的那几件衣服买下来，就当是给孩子压惊，怎么样？”
陈盼丹涂着红色甲油的指尖抠进了皮包的带子里，脸上还得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是是是，乔巧妹妹说得对，应该的，应该的！孩子喜欢就买，阿姨给你们买！”
白婉婉也不跟她客气。
放开手脚，直接领着陆辰和陆霜，在他们之前看过的衣服里选定了每人两件棉服，两套保暖内衣，连手套、围巾、帽子都搭配齐全了，一件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