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站在高级定制礼服店的试衣间里，手指轻轻抚过一件香槟色真丝长裙的腰线。
镜子里的女孩妆容精致，黑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耳垂上一对小巧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件怎么样？”
她拉开帘子，转向坐在沙发上的程昱。
程昱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三秒，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好看。”
沈瑶转身看向全身镜，调整了一下裙摆的褶皱：“会不会太正式了？”
“不会。”
程昱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透过镜子与她对视，“今晚那群人，个个都是势利眼。
你穿得越贵气，他们越不敢小瞧你。”
沈瑶轻轻“嗯”了一声。
她晓得程昱说的“那群人”是谁，程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那些靠着程卫东发家却总想分更多杯羹的亲戚们。
店员适时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一条钻石项链：“小姐，这条可以搭配您的礼服。”
沈瑶扫了一眼价签，六位数。
她正想婉拒，程昱已经接过项链，绕到她身前：“试试。”
手指擦过她的后颈，微凉的金属链贴上皮肤。
沈瑶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程昱，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仪式。
“好了。”
程昱退后一步，打量她，眼里全是满意，“完美。”
沈瑶转向镜子，钻石项链在锁骨处闪烁着冷光，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矜贵。
这身打扮确实无可挑剔，但总让她有种披盔戴甲上战场的感觉。
“紧张？”程昱突然问。
沈瑶摇头：“不至于。”
程昱笑了，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骗人，你右手一直在捏裙角。”
沈瑶这才发觉自己的小动作，立刻松开手指。
程昱太了解她了，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她既安心又不安。
“我就是好奇，”她转移话题，“你那些姑姑叔叔们会怎么刁难我。”
“无非就是问家境、问学历、问职业规划。”
程昱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然后明里暗里打探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图我们家的钱。”
沈瑶挑眉：“那我该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程昱眨眨眼，“你就是图我们家的钱。”
沈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程昱大笑起来，顺手接过店员递来的黑卡：
“开玩笑的，你就做你自己，该怼就怼，不用客气。”
沈瑶看着他潇洒签单的背影，突然意识到，程昱带她回家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宣示，他在告诉整个程家，这是他认定的人，谁也别想插手。
程家老宅坐落在燕京西郊的半山腰上，是栋中西合璧的三层别墅，占地近千平。
沈瑶下车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整栋宅子灯火通明，门口停着七八辆豪车。
“阵仗不小啊。”沈瑶小声说。
程昱牵起她的手：“每年祭祖都没这么齐过。”
他的手心温热干燥，握得很紧，像是怕她临阵脱逃。
沈瑶回握了一下，示意自己没问题。
刚进门，一位穿着旗袍的中年妇女就迎了上来：“程昱回来了？这位就是沈小姐吧？”
“大姑。”程昱点头，语气不冷不热，“这是沈瑶。”
沈瑶微笑问好，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程家大姑。
女人约莫五十出头，保养得宜，手腕上戴着一只满绿翡翠镯子，看水头儿至少七位数。
但眼神里的精明算计藏都藏不住，像只嗅到鱼腥味儿的猫。
“真漂亮。”
大姑拉着沈瑶的手，眼睛却往她脖子上瞟，“这项链是程昱送的吧？年轻人就是舍得花钱。”
话里有话，沈瑶假装没听懂，羞涩地笑笑：“程昱眼光好。”
“来来来，大家都等着见你呢。”
大姑亲热地挽着沈瑶往客厅走，一边高声招呼，“程昱带女朋友回来了！”
客厅里顿时投来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评估。
沈瑶粗略一扫，沙发上坐着五六位中年男女，应该就是程昱的姑姑叔叔们；
旁边还站着几个年轻人，大概是堂兄弟姐妹。
所有人都衣着光鲜，珠光宝气，但那种刻意端着的架子，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程卫东和夫人坐在主位上。
见到沈瑶，程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程卫东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眼神深沉如海，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叔叔阿姨好。”
沈瑶乖巧地问好，腰背挺得笔直，姿态优雅得像是排练过无数次。
“坐吧。”程卫东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
安排很微妙，给了她体面的位置，又没让她和程昱坐在一起。
沈瑶心领神会，优雅落座，裙摆铺散开来，如一朵盛开的香槟玫瑰。
程昱则站在她身后，手搭在沙发背上，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和保护的姿势。
“沈小姐是吧？”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他是程昱的二叔，程卫海，语气听似温和，问题却直指核心，“听说你是清北大学的？”
“是的，二叔。我目前大四，已经保送本校研究生。”
沈瑶微笑，不卑不亢，特意加上了“二叔”这个称呼，拉近了距离，又显得懂规矩。
“哦？那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在哪个单位高就啊？”
二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
来了，第一个坎。
“我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在小地方的事业单位工作。”沈瑶坦然回答，没有丝毫遮掩或自卑。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眼镜男和大姑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眼神里带着点“果然如此”的轻蔑。
沈瑶假装没看见，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动作从容。
“那现在在哪儿实习啊？”
一位烫着时髦卷发的阿姨紧接着问，她是程昱的二姑，声音尖尖的，透着一股刻薄。
“在程氏集团的战略发展部实习。”
“哟，那不是程昱他爸的公司吗？”
卷发阿姨捂着嘴，夸张地笑起来，那笑声刺耳得很，“这么巧啊？程昱真是疼女朋友，实习都给安排好了。”
赤裸裸地指责她是靠关系进去的。
沈瑶放下茶杯，杯底与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甜了几分：“是啊，是很巧。
我当初是通过程氏的正常校招流程，过五关斩六将进去的。
面试的时候，我还不知道程昱是程董的儿子呢。
说起来，我倒是要谢谢程昱，他一直瞒着我，才让我有机会证明，不靠任何人，我也能进国内顶尖的公司。”
这番话绵里藏针，解释了情况，又反过来夸了自己能力出众，顺便还捧了程昱“低调”的好品质。
二姑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吞了只苍蝇，噎得说不出话来。
“二姑，”
程昱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悦，“您上次说表弟想进我们公司实习，人事部那边说他的简历好像不太符合要求，要不要我再去打个招呼？”
二姑的脸色彻底变了，讪讪地挥手：“不用不用，小孩子家家，让他自己多努力吧。”
说完便闭了嘴，不敢再作妖。
沈瑶在心里给程昱点了个赞，这招围魏救赵用得漂亮。
“沈小姐，”
一位一直没说话的白发老人忽然开口，他坐在程卫东的上手位，声音沙哑，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这是程卫东的大哥，程家名义上的家主卫国，程昱的大伯。
“大伯您好。”沈瑶立刻转向他，态度恭敬。
“你学什么专业的？”
“经济学，辅修了法学。”
“不错。”老人点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现在的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是好事。”
气氛稍稍缓和，但沈瑶的神经没有一丝放松。
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