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那根战功赫赫的推杆递给程昱,“这个半导体合资公司,就是你们的第一个果岭。
你们打算,怎么打这一杆?”
沈瑶的心脏猛地一缩。
哪里是打高尔夫?
分明是在用整个程氏的过去,手把手地教他们,该如何去掌舵未来!
程昱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他走到发球区,仔细观察了地形,反复比划了许久。
选择了一条最稳妥、最保守的推杆路线。
球滚了出去,停在了离洞口大概半米的地方。
“太谨慎了,”
程卫东摇了摇头,点评道,“半导体是十年磨一剑的长期战役。
前期如果不敢投入,不敢抢占先机,就会被别人远远甩在后面。
稳,但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作为程氏未来的掌门,程昱全面考虑大局的方向,稳中谨慎发展是比较保守的。
他看向沈瑶:“瑶瑶。”
沈瑶走上前。
没有立刻挥杆,而是绕着果岭走了一圈。
蹲下身,仔细观察草地的坡度和纹理。
她发现,有一条路线虽然看起来要经过一个微小的坡地。
看似风险极高,但一旦成功越过,球会借助坡度,以更快的速度冲向洞口。
程氏父子看着她。
沈瑶站定,深吸一口气。
没有选择保守的直线,而是瞄准了那个斜坡,手腕发力,精准一推!
白色的高尔夫球,划出一道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诡异的弧线!
它冲上斜坡,仿佛要偏离轨道。
却在最高点猛地一转,顺着草地的纹路,像一道白色闪电,直奔洞口!
“唰!”
空心入洞!
漂亮!
“好球!”程昱第一个忍不住喝彩,眼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
程卫东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毫无保留的赞许目光:
“胆大,心细。
不错。
但是要记住,商场上的‘果岭’,风向和草皮随时都在变,没有永远正确的路线。”
回到主院的书房,程卫东从一个厚重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份文件,直接递给了沈瑶。
“这是和华科院的最终协议,你看一下。”
沈瑶压下激动,快速翻阅。
一般来说,她是没有权限替老板做决策的!
她立刻发现,条款比上一次在会议室讨论的,对程氏更加优惠。
华科院那边的技术入股比例,从百分之三十,硬生生降到了百分之二十五,并且增加了政策风险的共担机制。
“这……”她抬头,看向程卫东,“是赵司长那边……”
程卫东笑了笑,没有回答,这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签约仪式之后,这个新公司的核心团队,你来负责组建。
程昱管外部的资金和资源,你管内部的技术和运营。”
安排石破天惊。
这意味着,沈瑶将直接空降这个新成立的子公司的核心管理层!
实际权力,甚至超过了集团内部好几位资深的部门总监。
“谢谢程董信任,”沈瑶缓缓合上文件,郑重地放在桌上,“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我知道,”程卫东的目光变得深邃悠远,“所以,我今天才带你来这里。”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后,背着手,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
“这个地方,我只带过三个人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沈瑶心上。
“第一个,是程昱。
第二个,是跟我打了二十年天下的周黎。”
“现在,第三个,是你。”
意思是程昱他妈都没来过?
她是第一个来过这里的女人?
沈瑶的呼吸,彻底停滞。
周黎,那是程卫东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程卫东此刻,竟然把她,和程昱、周黎放在了同一个天平上?
分量比刚才那个签约代表、那个运营负责人的任命,要重上一万倍!
已经不是认可了。
这是……托付。
……
午餐设在湖心的一座凉亭里。
顶级的厨师在亭外现场烹制着刚从湖里捞上来的鲜鱼,和庄园里自己种的有机时蔬,香气四溢。
程卫东兴致很高,甚至让管家开了瓶珍藏的茅台,小酌了两杯。
饭桌上,他突然问沈瑶:“听说,你父亲是公务员?”
私人话题,来得猝不及防。
沈瑶的心弦瞬间绷紧,但面上依旧从容:“嗯,在家乡一个小县城的文化馆工作。”
“从那样的小地方,靠自己考上清北,不容易啊。”
程卫东感叹了一句,眼神有些飘远,“我当年考上燕京大学,去北京的路费,是全村人凑的。”
沈瑶心里一动。
她查过程卫东所有的公开资料,却从未听他提起过这段早年经历。
“那时候,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一定要出人头地,”
程卫东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结果呢?
我的第一桶金,是靠在东北倒卖钢材赚的。
跟书本上学的那些管理知识,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昱笑着插话:
“我爸的经典理论:读书不是为了让你死记硬背知识,是为了让你学会怎么思考问题。”
“没错。”
程卫东锐利的目光落回沈瑶身上,“你身上,就有这种特质。
你懂得怎么把书本上的理论,跟现实里的情况结合起来,变成自己的武器。
这是最难得的。”
如此之高的评价,从程卫东口中说出,让沈瑶的心都有些滚烫。
她端起茶杯,姿态优雅而谦逊:“谢谢程董,我以茶代酒,敬您。”
午饭后,程卫东说有跨国会议,先行离开。
留下程昱陪着沈瑶,在庄园里散步消食。
“怎么样,”
程昱和她并肩走在雕梁画栋的九曲回廊里,“喜欢这里吗?”
沈瑶望着远处的水榭亭台,诚实地点了点头:“比我想象中,更宁静。”
“我爸压力大的时候,就会过来住几天,”
程昱推开一扇通往竹林的月亮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按照他的想法设计的。”
门后是一片清幽的竹林,中央摆着一套石桌石凳。
石桌上刻着一个围棋棋盘,棋盘边上,还有一套小巧的功夫茶具。
“我小时候,最怕被我爸叫到这儿来,”
程昱伸出手,抚摸着冰凉的石桌,像是陷入了回忆,“他会在这里考我背书。
背错一个字,就罚我绕着外面的大湖跑一圈。”
沈瑶看着他,想象着一个小小年纪的程昱,站在这片肃穆的竹林里,对着威严的父亲,战战兢兢背诵古文的样子。
她突然之间,更深刻地理解了程卫东和程昱这对父子之间,严苛又充满期望的、独特的相处模式。
“你父亲,”她由衷地说,“真的很了不起。”
程昱转过头,看着她,忽然笑了。
阳光透过翠绿的竹叶,在他俊朗的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眸子亮得惊人。
“是啊,他很了不起。”
他顿了顿,声音放低,带上了一丝蛊惑人心的温柔。
“所以,他的眼光也很准。”
“比如,”程昱的目光锁住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选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