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髓粥的香气还没完全散去,王铁柱正撅着屁股,卖力地擦拭着青石板上那几个几乎看不见的泥印子。张老头则搬了凳子坐在屋檐下,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剔着牙,享受着饭后的悠闲。
就在这时,山路那头传来一阵略显拖沓却又带着几分官威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执事服、身材微胖、眼皮耷拉的中年人,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过来。正是负责这片杂役区的刘执事,刘能。
他远远就看见王铁柱在那擦地,眉头先就皱了起来。等走近了,目光扫过坐在屋檐下优哉游哉的张老头,再闻到空气中那尚未散尽的、与众不同的粥香和隐约的肉味,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王铁柱!”刘能声音带着不悦,“你不在自己岗位待着,整天往这废丹房跑什么?这里的活儿是他张老三的,用不着你献殷勤!”
王铁柱连忙站起身,有些局促地行礼:“刘执事,弟子…弟子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帮张老先生做点小事…”
“小事?”刘能冷哼一声,走到张老头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的轻视毫不掩饰,“张老三,日子过得挺滋润啊?又是灵谷粥,又是火猪肉?看来你这废丹房的油水,比我想象的要厚嘛!”
他显然不信这些东西是“捡”来的。一个看废丹房的老杂役,哪来的门路搞到这些?定是背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或者…克扣了别处的份例?
张老头抬起眼皮,露出那口豁牙,嘿嘿一笑,带着点讨好:“刘执事说笑了,哪有什么油水。就是孩子们孝顺,看老头子我牙口不好,送点软和吃食。这粥啊,是昨儿个在灵兽谷外边溜达,看地上掉了点谷穗,捡回来熬的,不值钱,不值钱…”
“捡的?”刘能嗤笑一声,根本不信,“灵兽谷的玉髓谷,掉一根穗都有人捡,轮得到你?张老三,我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样!安分守己地待在你的废丹房,混口饭吃,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要是敢惹是生非,偷鸡摸狗,坏了规矩,别怪我按宗规处置!”
他语气严厉,带着警告。一个没背景的老杂役,他拿捏起来毫无压力。
张老头连连点头,腰弯得更低了:“是是是,刘执事教训的是,小老儿一定安分,一定安分!”
刘能见他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快才散去一些。他又瞥了一眼旁边敢怒不敢言的王铁柱,训斥道:“还有你,王铁柱!别以为突破了练气四层就有了依仗!外门大考近在眼前,不好好修炼,整天跟不三不四的人厮混,能有什么出息?赶紧滚回去修炼!”
王铁柱拳头握了握,终究没敢顶嘴,低着头应了声:“是,弟子告退。”又担忧地看了张老头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刘能看着王铁柱走远,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又对张老头丢下一句:“管好你自己!再有下次,哼!”
说完,他背着手,迈着官步,晃晃悠悠地走了,仿佛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彰显他执事的权威。
直到刘能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张老头才慢慢直起腰,脸上那讨好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那个点头哈腰的老杂役是另一个人。
“势利眼…”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他走回屋檐下,拿起还没喝完的、已经微凉的粥碗,也不加热,就那么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对于刘能这种小角色的刁难和轻视,他浑不在意。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过沧海桑田,帝王将相,仙魔神佛,区区一个筑基期都勉强的宗门执事,在他眼里,跟路边的蚂蚁聒噪没什么区别。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刚才刘能靠近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刘执事的身上,沾染着一丝极其淡薄、却与废丹房深处那阴寒气息同源的味道…虽然很淡,几乎被其自身的汗味和烟火气掩盖,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看来…这东西的影响范围,比我想的要广一点…”张老头眯着眼,看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粥,“连这种小执事都能沾上点边儿…”
他放下碗,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废丹房门。
“是时候…进去仔细‘打扫打扫’了。”
他站起身,没有去拿墙角的扫帚,而是慢悠悠地踱步到木屋后,在一堆乱石杂草间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拎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看起来比废丹房年纪还大的破旧药篓,还有一把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药锄。
“老伙计,该活动活动了。”
他掂量了一下那沉甸甸的药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养老的日子,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不是吗?
清理一下“家务”,顺便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