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议事大厅。
空气像是凝固的铁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名身穿锦袍,头戴高冠的中年男人,正昂首挺胸地站在大厅中央。
他叫韩莒子,袁绍的使者。
他手中的那卷竹简,就是袁绍的最后通牒。
“……故而,我家主公有言!”
韩莒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傲慢,在死寂的大厅内回响。
“限尔等一月之内,解散乱军,废黜伪政,将所有侵占之田亩家产,尽数归还!”
“而后,李峥自缚双手,前往邺城请罪!”
他顿了顿,轻蔑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脸色铁青的赤曦军将领。
“若能如此,我家主公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或可饶尔等一条狗命!”
“若敢顽抗……”
韩莒子发出一声冷笑,将手中的竹简重重摔在地上!
“天兵一至,玉石俱焚!安平城内,鸡犬不留!”
“放你娘的屁!”
周铁山那魁梧的身躯猛地弹起,腰间战刀“呛啷”一声,已然出鞘半寸!
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浓烈的杀气瞬间锁定了韩莒子!
“哪来的狂徒,敢在委员长面前饶舌!”
“来人!给老子拖出去砍了!”
“砍了!”
“杀了他!”
赵云、太史慈等一众将领,虽然没有拔刀,但手都按在了剑柄上。
一道道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割在韩莒子的脸上!
韩莒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他旋即挺直了腰杆,色厉内荏地喝道。
“怎么?你们还敢杀我不成?”
“我乃冀州牧帐下使者!杀我,就是与袁公为敌!与天下士族为敌!”
“住手。”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李峥缓缓从主位上站起身,他只是摆了摆手,周铁山等人那股滔天的怒火,便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走到韩莒子面前,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韩先生一路辛苦,不必动怒。”
韩莒子一愣,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
他预想过对方会暴跳如雷,会恐惧求饶,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般……平静?
“来人。”李峥对外喊道,“备酒设宴,款待韩先生。”
“另外,带韩先生在咱们根据地里,四处走走,看看。”
这一下,不光韩莒子懵了,连周铁山等人都懵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请敌人吃饭?
……
一个时辰后。
韩莒子坐在酒席上,味同嚼蜡。
他脑子里,还回响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那冒着滚滚浓烟,能凭空造出“水泥”这等神物的工坊!
那窗明几净,传来朗朗读书声的学堂!
还有那些在田间地头,脸上洋溢着他从未见过的,那种发自内心笑容的泥腿子!
这里,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种反贼遍地,混乱不堪的匪巢!
这里……
这里简直像一个正在疯狂运转的战争机器!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新世界!
一股寒意,从他的脊梁骨,悄然升起。
酒宴结束,李峥亲自将他送到门口。
“韩先生,这件礼物,请你务必带给袁公。”
李峥递过来的,不是金银,也不是降书。
而是一份墨迹未干的,《民声报》。
韩莒子下意识地接过,展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报纸的头版头条,用最大号的字体,刊登着一篇文章。
文章的标题,赫然是——《袁绍致赤曦军最后通牒全文》!
“你……你……”
韩莒子指着李峥,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疯子!
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竟然把足以引爆内部恐慌的最后通牒,公之于众?!
李峥笑了笑,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告诉袁本初。”
“他的话,我听到了。”
“我的回答,全冀州的百姓,也都会听到。”
……
送走使者,安平城外的校场上,战鼓如雷!
数万赤曦军将士,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
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李峥一身布衣,走上高台。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袁绍那份傲慢的最后通牒!
他没有说任何一句动员的话,只是用一种平静到冷酷的语气,将那份通牒,一字不差地,当着数万将士的面,念了出来!
“……解散乱军,废黜伪政……”
“……侵占之田亩家产,尽数归还……”
“……李峥自缚双手,前往邺城请罪……”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士兵的心口!
当念到最后那句“或可饶尔等一条狗命”时。
整个校场,数万将士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双双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李峥放下竹简,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质朴而又愤怒的脸。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响彻云霄!
“现在,我问你们!”
“袁绍要我们交出刚刚分到手的田地!你们,给不给?!”
“不给!!!”
数万人的怒吼,汇成一股声浪,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层撕碎!
“袁绍要我们拆掉自己的家园!烧掉我们的学堂!你们,干不干?!”
“不干!!!”
“袁绍要我们重新跪下去!给他当牛!当马!当猪!当狗!你们,愿不愿意?!”
“不愿!!!”
“死战!死战!死战!”
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引爆!
士兵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那不是恐惧,是决绝!是扞卫自己一切的,滔天战意!
李峥看着台下那片沸腾的海洋,他猛地抽出腰间的战刀,直指苍穹!
“那就战!”
“我们退无可退!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的爹娘!我们的妻儿!我们用血和汗换来的新世界!”
“此战,为生存而战!”
“此战,为尊严而战!”
“此战,为天下所有不愿再做奴隶的人而战!”
“传我命令!”
李峥的吼声,盖过了所有的声浪!
“全军,一级战备!”
“让袁绍!让全天下的世家门阀都看看!”
“人民的怒火,究竟有多么可怕!”
第二天,最新一期的《民声报》传遍了整个冀州。
报纸的头版,用血红的颜色,刊登了那份最后通牒。
在通牒之下,是一篇石破天惊的社论。
它的题目,只有短短七个字。
——《告冀州人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