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敢不敢？”
周铁山那张被晒成古铜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那不是敬畏，是看戏！
“有啥不敢的！”
周铁山脖子一梗，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自己的胸甲，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委员长！俺老周今天就把话撂这儿！”
“俺带五百个弟兄，就跟这帮新兵蛋子练！”
“要是输了！”
他环视一圈，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吼得震天响！
“俺亲自给这帮学员端洗脚水！给他们磕头认错！”
李峥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
“一言为定！”
半个时辰后。
演武场上，尘土飞扬。
两支队伍，泾渭分明，遥遥对峙。
一边，是周铁山亲自挑选的五百名百战老兵。
他们个个膀大腰圆，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气，眼神如同饿狼，死死盯着对面。
他们手中的木刀木枪，仿佛随时都能变成饮血的利刃！
另一边，是刚刚毕业的教导官们，带领的五百名新兵。
新兵们脸上还带着稚气，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在老兵那股子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的气势压迫下，他们的阵线显得有些散乱。
“营长，看那帮怂样！”
周铁山身边，一名心腹营官咧开大嘴，满脸的轻蔑。
“都不用咱们动手，光靠这股杀气，就能把他们吓尿了！”
周铁山冷哼一声，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冲锋，就把对面那脆弱的阵线彻底撕碎！
让委员长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
“咚！咚！咚！”
战鼓擂响！
“杀——！”
周铁山猛地挥下令旗！
五百名老兵，如同一股黑色的钢铁洪流，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朝着对面的新兵阵地，席卷而去！
大地，都在颤抖！
果然！
对面的新兵阵线，瞬间大乱！
他们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全是恐惧！
“顶住！顶住啊！”
新兵们发出惊惶的尖叫，阵型眼看就要崩溃！
周铁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结束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瞬间！
异变陡生！
只见对面阵线中，那一百名穿着灰色制服的教导官，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股滔天杀气，冲到了最前面！
他们手里没有武器，只有一个个铁皮喇叭！
“同志们！别忘了我们是谁！”
一名教导官的吼声，尖锐而又清晰，盖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
“我们是人民的军队！我们身后，就是我们的田地和家人！”
“冲过来的是谁？是想抢我们地，杀我们爹娘的敌人！”
“拿起你们的武器！保卫我们的家！”
“为了新世界！杀！！”
这番话，像是一瓢滚油，狠狠泼进了所有新兵的心里！
他们眼中那即将被恐惧淹没的火焰，瞬间被重新点燃，化作了滔天的愤怒！
“杀！！”
新兵们发出嘶吼，竟然奇迹般地稳住了阵脚！
周铁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娘的……这都行？”
不等他反应过来！
老兵的洪流，已经狠狠撞上了新兵的阵线！
“砰！砰！砰！”
木盾碎裂，人影翻飞！
新兵的阵线，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老兵们凭借着强悍的个人武勇，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在新兵阵中横冲直撞！
“哈哈哈！一群废物！”
周铁山放声大笑！
然而，他的笑声，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
他发现，新兵的阵线虽然被撕裂，却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彻底崩溃！
他们败了，却没有乱！
在那些教导官的嘶吼指挥下，他们以班排为单位，迅速化整为零！
他们不再寻求正面硬抗，而是像一群狡猾的狼，利用演武场上那些简陋的土坡和木桩，不断地袭扰着老兵们的侧翼！
“三班！从左边给我包抄！打他侧翼！”
“五班！佯装溃退！把他引到那个洼地里去！”
“尖刀排！跟我来！我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那个！”
一名教导官用手指着远处，周铁山那面高高飘扬的指挥大旗！
周铁山的心，猛地一沉！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蛮牛，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老兵们虽然在局部战斗中，杀得新兵哭爹喊娘，但他们那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却被这些烦人的小股部队，割裂得七零八落！
“废物！追上去！给老子碾碎他们！”
周铁山气急败坏地怒吼！
老兵们红着眼，开始追击那些四散奔逃的新兵小队。
整个战场，瞬间变成了一场混乱的追逐战！
就在周铁山的主力，被新兵营的主力佯装溃败，越引越远的时候。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支由三十名新兵组成的“尖刀排”，在一名教导官的带领下，如同一群潜行的猎豹，借着烟尘和地形的掩护，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的指挥高台之下！
“哈哈哈！赢了！赢了！”
周铁山看着远处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新兵主力，发出了畅快的狂笑！
他刚准备举起令旗，宣布胜利！
“嗖！”
一支响箭，呼啸着从他侧后方射来，精准地射断了指挥大旗的旗杆！
那面代表着主帅的旗帜，“呼啦”一声，倒了下去！
周铁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猛地回头！
只见三十多名满身尘土的新兵，不知何时，已经冲上了高台！
十几把冰冷的木刀，已经死死地架在了他和他身边所有亲卫的脖子上！
为首的，正是那个戴着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教导官。
教导官的脸上，没有半分得意的神色，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对着周铁山，微微躬身。
“周营长，按照演习规则。”
“你，已经死了。”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还在追杀新兵的老兵们，全都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那面轰然倒下的帅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赢了每一场战斗。
却……输掉了整场战争？
周铁山站在高台上，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他输了。
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彻彻底底！
就在这时，李峥缓缓走上高台，走到了他身边。
他没有嘲笑，也没有安慰，只是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周铁山那僵硬的肩膀。
“现在，想知道为什么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