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气氛凝重。
铁牛刚刚汇报完亲眼所见，那张黑脸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委员长！那帮畜生！穿着白马义从的皮，干的却是土匪的勾当！”
“他们连老乡最后一口活命粮都要抢！”
李峥没有说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赵云，目光深邃。
赵云的身体，在听到“白马义从”四个字时，不易察官地颤抖了一下。
他垂下眼帘，掩盖住眸子里的复杂情绪。
李峥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帐。
“子龙。”
“末将在。”
赵云猛地抬头，挺直了身躯。
李峥指着沙盘上，那个被铁牛标记出来的，正在燃烧的村庄。
“你带一队骑兵，去处理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带上我们新整编的白马义从。”
“让他们去看看，他们曾经的同袍，如今是什么模样。”
赵云的心，狠狠一沉。
他知道，这是委员长给他的，最后一课。
用最残酷的现实，斩断他心中最后一丝念想。
“云，领命！”
他没有半分犹豫，猛地一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帅帐。
……
半个时辰后。
一支百人骑兵队，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了冀州的荒野。
他们胯下的战马，正是从界桥战场缴获而来的精锐。
他们身上的甲胄，也是从溃兵身上剥下，擦拭一新的银甲。
赵云一马当先，面沉如水。
离村庄还有数里，刺鼻的焦糊味和隐约的哭喊声，已经顺着风，钻入他的鼻孔。
越是靠近，那地狱般的景象就越是清晰。
村口，几具村民的尸体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茅草屋燃着熊熊大火，黑烟滚滚，遮蔽了半个天空。
十几个穿着白马义从制式军服的败兵，正像一群疯狗，在村子里肆虐。
他们踹开一户人家的院门，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推倒在地，抢走了他怀里那半袋发霉的粟米。
“哈哈哈哈！老东西，还敢藏！”
一名败兵用刀背拍打着老人的脸，发出猖狂的笑声。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喊，混杂着败兵们的淫笑，构成了一曲人间惨剧。
赵云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败兵身上那熟悉的白色战袍。
曾几何时，这身战袍，是他心中无上的荣耀！
是守护大汉北疆，抵御外族入侵的象征！
可现在……
它却被一群畜生穿着，用来屠戮自己的同胞！
“住手！”
赵云的怒吼，如同一道炸雷，响彻村庄！
那十几个败兵动作一滞，纷纷扭头看来。
看到赵云和他身后那百余名同样身穿白甲的骑兵，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贪婪而狰狞的笑容。
“哟？哪来的野队？”
为首的一名刀疤脸败兵，扛着滴血的环首刀，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
“看这身皮，还有这马，挺肥啊！”
他根本没把赵云放在眼里，只当是另一股抢食的溃兵。
“识相的，把马和盔甲留下，再把那边的娘们分我们一半，就饶你们一命！”
赵云身后的骑兵们，个个怒火中烧。
他们中，有许多人本就是白马义从的旧部，此刻看到昔日同袍这副嘴脸，只觉得胸口要炸开！
赵云没有再废话。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龙胆亮银枪。
那双原本温润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刀疤脸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怎么？给脸不要脸？”
他狞笑一声，挥舞着环首刀，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找死！”
就在他扑上来的瞬间。
赵云动了。
人马合一，一道银光，快到极致！
“噗嗤！”
一声轻微的血肉破裂声。
刀疤脸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的狞笑，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他的咽喉处，多出了一个血洞，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至死，他都没看清那枪是如何刺出的。
赵云手腕一抖，长枪抽出，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
他勒马横枪，冰冷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败兵的耳边。
“脱下这身军服，滚。”
“或者，死。”
剩下的败兵们，被这雷霆一击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跑！快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这群乌合之众瞬间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朝着村外逃去。
赵云没有下令追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殆尽。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个被推倒在地的老人面前，亲自将他扶起。
老人看着眼前这个神威凛凛的将军，又看了看他身后那支纪律严明的骑兵，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热泪，颤抖着就要下跪。
“恩人呐！”
赵云连忙托住了他。
“老人家，我们来晚了。”
他转过身，面对着身后那一百名神情复杂的骑兵。
他们中，许多人的脸上，都还带着迷茫和痛苦。
赵云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如钟，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都看清楚了没有！”
他用枪尖，指向那些正在被救助的村民，指向那被烧毁的家园。
“这就是我们曾经效忠的军队！”
“胜利之时，他们是英雄！”
“可一旦战败，他们就变成了连土匪都不如的畜生！”
“一支没有灵魂，只知烧杀抢掠的军队，算什么军队！”
“一支欺压百姓，屠戮同胞的军队，又凭什么得到尊敬！”
赵云猛地将手中的龙胆枪，重重地插在身前的土地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划破胸膛的怒吼！
“这样的军队！”
“我们不待也罢！！”
轰！！！
一百名骑兵，脑中仿佛有万道惊雷同时炸响！
他们看着眼前的赵云，看着那些在赤曦军帮助下，正在重新燃起希望的村民。
再想想自己曾经追随的，那个只会让他们去送死，败了就纵兵劫掠的主帅。
一个念头，在所有人的心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啪嗒！”
一名骑兵，解下了自己腰间那块刻着“公孙”二字的旧令牌，用力扔在地上。
这个动作，像会传染一样。
“啪嗒！”
“啪嗒！”
清脆的声响，接连不断！
一百名骑士，全都扔掉了代表着过去的身份令牌！
他们翻身下马，学着赵云的样子，站得笔直，右手握拳，重重地敲击在自己的左胸甲上！
“我等，愿追随将军！”
“为赤曦而战！为人民而战！”
声音汇聚在一起，响彻云霄！
赵云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微微湿润。
他缓缓拔出长枪，遥望东北方，安平根据地的方向。
那里，有他的信仰。
那里，才是他的归宿。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袁绍和公孙瓒两败俱伤后，冀州这片大地上留下的权力真空，已经不再是真空了。
委员长的刀，已经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