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内，一时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还有血液滴落在石面上，发出的轻微“嗒、嗒”声响，在隔绝了外界喧嚣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白若寒的手冰凉，紧紧攥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她琉璃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未散去的惊惧和后怕，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银宝焦躁地用脑袋拱着我的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
苏澜按在我眉心的指尖，那融合了水元生机与一丝虚无波动的力量，如同最温和的清泉，缓缓流淌进我几近冻结、布满裂痕的识海，抚平着那被“寂灭”道痕侵蚀带来的剧痛与冰寒。她的脸色同样凝重，那双异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璇在无声崩灭，又重组。
“归墟……显化？”我沙哑地重复着苏澜的判断，胸腔里那股被绝对冰冷注视过的僵麻感尚未完全褪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似的疼。“若它真是归墟法则的某种显化，哪怕只是一部分，我们……我们真的有机会吗？”
那遍布无数时空脉络，抽取万界终结与负面能量的灰蒙网络，那宏大、冰冷、纯粹到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意志……仅仅是隔着无尽时空的一丝注视，就差一点让我神识崩散，身死道消！这已经不是修为境界的差距，而是生命层次、存在形式的根本不同！
“有没有机会，现在说还为时过早。”月悟师兄的虚影比往常更加凝实了几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他望着我，眼神深邃，“振华，你且内视丹田，仔细感应‘荒印’的变化。”
我依言闭目，收敛心神，沉入内视。
丹田气海之中，原本沉寂如暗金顽石的“荒印”，此刻表面那些古老神秘的符文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流转着，散发出一种……我之前从未感受到过的“活性”。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威力强大的外物，更像是一个被惊扰、被挑衅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古老意识的一部分。
一种清晰的意念传递到我的感知中：厌憎，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对“伪物”的……蔑视？
它厌憎那试图吞噬一切、归于“空无”的冰冷意志，蔑视其“剥离”与“否定”的道路。在它传达的古老信息碎片中，隐约透露着一种认知——终结，应当是轰轰烈烈的崩灭，是秩序崩塌的壮美，是强行划下的休止符，而非这种悄无声息的、令人作呕的同化与消解。
“它……好像很生气？”我睁开眼，有些不确定地看向月悟师兄。
月悟师兄微微颔首：“不是生气，是道争。‘荒印’代表的终结，是‘力’的极致，是强行终结存在的‘果’。而你描述的那‘空无’存在的道路，更像是抹去存在的‘因’，是根源上的‘无’化。二者皆涉及终极的‘灭’，但路径截然相反，水火不容。”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波动：“更重要的是，‘荒印’在刚才那短暂的碰撞中，似乎……锁定了一丝对方的气息，或者说，确认了对方在这庞大网络中的一个……相对‘薄弱’的节点坐标。”
“薄弱节点？”苏澜眸光一闪。
“嗯。”月悟师兄虚指一点，一道清光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如同树根脉络般的结构图，其中一个点微微闪烁着，“并非其核心，更像是这抽取网络延伸向某个较小世界、或者某个法则特殊区域的一个‘末梢’。那里的防御和‘归墟’本源的连接，或许会弱上许多。”
他看向我，眼神锐利：“振华，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主动出击，近距离观察、甚至试探这‘空无’存在力量本质的机会。当然，风险极大，一旦被其本体意志再次察觉，在那相对独立的世界里，我们可能连逃回坐忘烟霞境的机会都没有。”
主动出击？去一个被那恐怖网络覆盖的世界？
我心脏猛地一缩。刚刚从那冰冷注视下逃生的战栗感还未消散。
“去！”白若寒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抓着我的手，“振华，我陪你去！不能让那种东西……一直躲在暗处！”
苏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异色眼眸中，平静无波，却仿佛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去，或者留，只在我一念之间。
我看着她们，看着月悟师兄凝重的虚影，感受着丹田内那枚仿佛在发出无声战吼的“荒印”。
恐惧依旧存在，对那未知的、代表着终极“空无”的存在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心头。
但……
我想起老徐师父当年说过的话：“赊刀人，赊出去的是刀，收回来的是因果。行走在阴阳边缘，窥探天机一线，怕？怕就别干这行！”
我想起追星子师叔醉醺醺地拍着我的肩膀：“小子，修道之人，逆天争命！瞻前顾后，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我想起刘倩消失在河水中的身影，想起白若寒母亲托孤时那悲悯而决绝的眼神，想起月悟师兄说“天道给你一样，就要拿走一样”时的无奈……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
难道要等到这“空无”存在的网络彻底笼罩所有世界，将一切有情众生、诸天万界都化为它归墟之路的资粮时，才去后悔今日的怯懦吗？
不！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恐惧与杂念，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去！”我斩钉截铁，“师兄，锁定坐标，我们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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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烟霞境内，依旧是那片仿佛独立于诸天之外的宁静祥和。青山如黛，碧水潺潺，道观矗立在山腰，沐浴在永恒的、温暖的夕阳光晖之下。
但此刻，我们无人有暇欣赏这美景。
道观前的空地上，月悟师兄的真身——那位一直在此潜修，气息愈发渊深莫测的道士，正与他的虚影合一，双手不断掐动法决，引动着整个坐忘烟霞境的本源力量。一道道清蒙之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他身前交织、勾勒，逐渐构建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地闪烁着灰白光芒的门户。
门户的另一端，隐约传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空洞”感，仿佛连光线和声音都被那一边的世界所吞噬。
“坐标已锁定，通道正在稳定。”月悟师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跨界的单向通道，即便有坐忘烟霞境作为依托，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对面世界的法则极其怪异，对‘存在’本身有着强烈的排斥和剥离效应。你们过去之后，修为会被极大压制，一切外放的能量、神识，都会被快速‘消解’。务必谨慎，以肉身和本源意志为主。”
他看向我和整装待发的白若寒、苏澜，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振华，‘荒印’是你最大的依仗，关键时刻，或可凭借其‘终结’之力，强行破开一丝法则压制。但切记，不可久战，一旦事不可为，立刻激发我留在你们神魂中的印记，我会尽力接引你们回来！”
“明白！”我重重点头，最后检查了一下自身。除了必要的丹药和几样得自追星子师叔的、不依赖太多灵机催动的古怪法器，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洞府。白若寒显出了半妖形态，银白色的狼耳警惕地竖着，利爪隐现寒光。苏澜则更加虚幻了几分，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空气，只留下一双异色眼眸清晰可见。
“走！”
我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当先一步，迈入了那闪烁着灰白光芒的门户。
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胶质，又像是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强烈的眩晕和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仅仅是肉身，连神魂、意识，都在这穿越过程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更可怕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剥离”感。
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正在试图将我的法力、我的神识、甚至是我对自我的认知，一点点地从我身上撕扯下来，分解成最基础的粒子，然后抛入永恒的虚无。
我紧守心神，竭力运转混沌之力，模拟着那种非无亦有的原初状态，勉强抵御着这种侵蚀。丹田内的“荒印”微微震动，散发出一圈暗金色的光晕，将我们三人一狼笼罩在内，光晕之外，是疯狂涌来的、肉眼可见的灰蒙蒙气流，不断冲击、消磨着暗金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脚下一实，那股强烈的撕扯感和眩晕感骤然消失。
我们到了。
眼前，是一个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世界。
天空是永恒的、毫无层次的铅灰色，看不到日月星辰，也没有云彩流动，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凝固了的灰蒙。
大地是同样的色调，龟裂的、坚硬的黑色土壤，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一些奇形怪状、如同被风化了千万年的岩石，以违反力学原理的姿态耸立着。
没有风，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吸入肺中，带着一种金属锈蚀和尘埃混合的怪异气味，更带着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空无”的寒意。
最令人不适的是光线。这里的光线似乎并非来自天空，而是从四面八方均匀地、冷漠地弥散开来，没有影子，一切都显得扁平而缺乏立体感。
“这里……好难受。”白若寒低声道，她的狼耳不安地转动着，显然这里的法则对她这种天生亲近自然元气的精灵压制极大，她周身原本流淌的月华此刻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苏澜的身影在这里反而显得清晰了一些，但那并非好事，意味着她维持自身“存在”的状态，正在承受更大的压力。她环顾四周，异色眼眸中满是警惕：“法则压制比预想的还要强，我的神念最多只能延伸出十丈，再远就会被快速‘消解’。”
我尝试调动法力，果然如月悟师兄所说，平日里如臂指使的真元，此刻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运转晦涩迟缓，而且一旦离体，立刻就会被周围那灰蒙蒙的“空无”气息快速侵蚀、分解，威力十不存一。
唯有丹田内的“荒印”，依旧散发着稳定的暗金光芒，虽然范围被压缩到仅能护住我们周身三尺，却牢牢地抵御着外界那无所不在的剥离之力。
“果然是个‘末梢’世界，法则不全，偏向‘归墟’。”我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死寂的天地。根据“荒印”传来的微弱感应，那个被月悟师兄标记的“薄弱节点”，应该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方向。
“那边。”我指向左前方，那里是一片更加深邃的、仿佛连这灰蒙光线都要吞噬进去的黑暗区域。
我们三人一狼，顶着巨大的不适和压力，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脚下是坚硬硌脚的碎岩，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轻响，在这片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没有生命，没有声音，甚至连时间的流逝感都变得模糊。只有那永恒的灰蒙，和无处不在的、试图将你分解同化的“空无”意志。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大地上开始出现一些……扭曲的“残留物”。
那并非生物的尸骸，而更像是一些建筑、器物，甚至是某种能量结构的……“尸骸”。它们保持着生前的部分形态，但材质却变得如同风化的沙雕，布满了孔洞，颜色与周围的灰蒙融为一体，并且正在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神识能清晰感知的速度，缓慢地、持续地崩解着，化作最细微的尘埃，融入这片天地。
“这些东西……是被‘吃’剩下的。”苏澜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一截半埋在地里的、疑似金属梁柱的残骸，那残骸立刻如同燃尽的香灰般，簌簌化作飞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消化场所？”
这个猜测让我们心底发寒。
继续前行，那种崩解残留物越来越多，渐渐堆积成山，形成了一片望不到边的、巨大而诡异的“垃圾场”。而在“垃圾场”的中央，我们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那是一个巨大的、不断缓缓旋转的灰黑色漩涡。
漩涡直径约有百丈，无声无息地悬浮在离地数丈的空中。它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由无数更加凝练、更加活跃的灰蒙蒙气流汇聚而成，这些气流彼此缠绕、撕扯，散发出比外界强烈千百倍的“剥离”与“归无”之意。
漩涡的中心，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某个更加恐怖、更加终极的“空无”之境。
而在这个巨大漩涡的底部，有无数条稍细一些的灰蒙气流，如同植物的根须，深深地扎入下方那堆积如山的“残留物”之中，不断地从中抽取着微弱的、各种颜色的光点——那些是这些“残留物”尚未被完全消解的、最后的“存在”痕迹与能量。
其中一条最为粗壮、颜色也最深的灰蒙“根须”，正是连接向我们之前感应到的那个方向，也就是月悟师兄所说的“薄弱节点”。
“就是这里了。”我停下脚步，感受着“荒印”传来的强烈悸动，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吞噬欲望——它想吞掉这个漩涡！或者说，吞掉构成这个漩涡的那部分“归墟”法则！
“这漩涡……就是那个节点？它在抽取这个世界的‘残渣’？”白若寒看着那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漩涡，声音有些发紧。
“不完全是。”苏澜凝视着漩涡，异色眼眸中倒映着那灰蒙的光，“它更像是一个……‘泵’。将这个世界最后残存的‘存在’之力，提纯、压缩，然后通过那条主根须，输送向网络的核心，供给那个‘空无’存在。”
她指向那条最粗的根须：“那里，法则波动最剧烈，但也最不稳定，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靠近那个一看就极度危险的漩涡？
我深吸一口口那带着锈蚀和空无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月悟师兄让我们来，不是来送死的，是来寻找破局之机的。
“荒印”渴望吞噬，混沌之力能一定程度上抵御“否定”，苏澜对能量感知敏锐，白若寒肉身强横……我们并非全无胜算。
“试着靠近，但不要直接接触漩涡。”我下达指令，“苏澜，你注意感知能量流向和法则薄弱点。若寒，银宝，你们警惕周围，防止有这世界滋生的‘东西’偷袭。”
我们收敛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三缕幽魂，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巨大的灰黑色漩涡靠近。
越靠近，那股“剥离”感就越发恐怖。暗金色的光晕被压缩到仅仅贴着我们身体表面，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体内的法力运转几乎停滞，连思维都变得迟缓，一种想要放弃抵抗、融入这片永恒空无的倦怠感，如同毒草般悄然滋生。
“稳住心神！”我低喝一声，同时全力催动混沌之力，在体内模拟着那种变幻不定的状态，勉强对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苏澜的身影变得更加虚幻，她紧咬着下唇，异色眼眸中光芒急闪，显然在承受巨大的压力进行感知。“主根须的能量输出有间歇性的波动……每次波动时，漩涡边缘的‘否定’之力会短暂减弱百分之一息左右……那里！”她猛地指向漩涡底部，靠近主根须连接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区域。
几乎就在她指出位置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巨大的灰黑色漩涡，猛地一滞，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旋转的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锁定了我们！
它发现了！
不是之前隔空的那一丝注视，而是更加直接的、带着被冒犯怒意的锁定！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我们神魂深处的、充满了无尽饥渴与暴戾的咆哮，从漩涡深处传来！
紧接着，漩涡周围那堆积如山的“残留物”中，数十个“东西”猛地“活”了过来！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用崩解的尘埃和扭曲的光影强行拼凑起来的怪物，散发着与漩涡同源的“空无”与“剥离”气息，发出无声的嘶嚎，朝着我们猛扑过来！
这些东西，是这个死亡世界自身滋生的“免疫细胞”！是“归墟”法则的具象化仆从！
“小心！”白若寒厉喝一声，利爪挥出，带起凄冷的妖光，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尘埃怪物撕碎。但那怪物破碎后，并未消失，而是化作更细小的灰色气流，试图缠绕上来，继续侵蚀。
苏澜双手结印，一道融合了水波与虚无之力的屏障瞬间展开，将我们护在中间。那些怪物撞在屏障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屏障剧烈晃动。
“它们的核心是那丝‘归墟’意志！物理攻击效果不大！”苏澜急声道。
我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留手了。
“你们守住！”
我一步踏出屏障范围，丹田内“荒印”轰然震动！
暗金色的光芒不再局限于防护，而是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猛地爆发开来！一股凌驾于这片天地“剥离”法则之上的、更加霸道、更加绝对的“终结”意志，以我为中心，悍然扩散！
“荒！镇！”
我低吼出声，双手虚按！
嗡——！
暗金色的光华如同实质的潮水，席卷而出！所过之处，那些扑来的尘埃怪物，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凄厉尖啸，形体瞬间崩解、湮灭！连那试图缠绕上来的灰色气流，也被这霸道的“终结”之力强行碾碎，化为乌有！
一击之下，扑来的数十怪物，尽数灰飞烟灭！
然而，这似乎彻底激怒了漩涡深处的存在。
那巨大的灰黑色漩涡疯狂搅动起来，主根须猛地膨胀，一股远超之前的、精纯而恐怖的“归墟”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我们碾压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抹除”，留下了一道道扭曲的、透明的裂痕！
与此同时，那股冰冷的意志更加清晰地降临，带着一种要将我们存在痕迹彻底从时空中剥离的绝对恶意！
“就是现在！”苏澜猛地喊道，“主根须能量过载，节点连接处最不稳定！”
我眼中厉色一闪，不退反进！
混沌之力在体内疯狂运转，模拟着万法归元前的原初状态，抵抗着那洪流般的“归墟”之力侵蚀。丹田内“荒印”光芒万丈，所有的力量都被我调动起来，汇聚于右拳之上。
暗金色的符文在我拳锋上亮起，流转，凝聚成一点极致的、仿佛能终结一切的毁灭之光！
面对那席卷而来的、代表着“空无”与“否定”的洪流，我挥出了凝聚了自身所有“存在”意志、所有不甘与抗争的一拳！
这一拳，不为毁灭，不为征服。
只为在这片被“归墟”笼罩的死亡世界里，证明——
我，存在过！
轰！！！！！！！！！
暗金色的拳芒，与灰黑色的“归墟”洪流，毫无花哨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加本质的、法则层面的剧烈碰撞与湮灭！
暗金与灰黑交织、侵蚀、崩解！
我感觉到自己的拳头，自己的手臂，自己的身躯，乃至自己的神魂，都在这一刻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力碾压和剥离之苦！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分解，归于空无！
“吼——！”
“荒印”在我丹田内发出震天的咆哮，暗金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盛！它仿佛被彻底激发了凶性，那“终结”的意志变得更加纯粹，更加霸道！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传入我们所有人感知中的碎裂声，从碰撞的中心传来！
只见那粗壮的主根须与漩涡连接处，被苏澜指出的那个位置，在两种极致“终结”之力的对冲下，竟然真的……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虽然那缝隙瞬间就被更多的灰蒙气流淹没、修复，但在那一刹那，我们都清晰地感知到，通过那道缝隙，传来了一丝……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生机？以及一种……愤怒的、如同熔岩般灼热的意志？
还没等我们细想，那冰冷的“归墟”意志因为节点受损而发出了更加狂暴的怒意！整个灰黑色漩涡开始疯狂收缩，一股无法抗拒的、要将一切都拉入漩涡中心的吞噬之力骤然爆发！
“走！”
月悟师兄留在我们神魂中的印记瞬间被激发！一道清蒙的光柱无视了这世界的法则压制，强行降临，将我们三人一狼笼罩！
在那恐怖的吞噬之力即将触及身体的瞬间，清蒙光柱猛地收缩，带着我们瞬间脱离了这片死寂的、走向终极空无的世界！
眼前景象飞速倒退，灰蒙、漩涡、裂痕、残留物……一切迅速模糊、远去。
最后映入感知的，是那漩涡深处，冰冷意志中夹杂的一丝……仿佛被什么东西意外干扰了的……躁动？以及，通过那短暂裂痕感知到的、那一闪而逝的生机与灼热愤怒……
我们，回来了。
坐忘烟霞境，道观前。
光芒散尽，我们三人一狼踉跄落地，个个脸色苍白，气息萎靡，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被“归墟”之力侵蚀的痕迹，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后又强行粘合起来，剧痛无比。
月悟师兄的身影晃动了一下，显得有些透明，显然接引我们回归消耗巨大。
“成功了？”他急切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
我喘着粗气，感受着体内几乎被抽空的力量和依旧刺痛的神魂，回想起那最后的碰撞，那裂开的缝隙，以及缝隙后感知到的异常。
“节点……确实被我们撼动了，虽然只是瞬间。”我抬起头，看向月悟师兄，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而且，师兄，我们可能……意外地发现了别的东西。”
“在那个‘归墟’节点的背后，似乎……还连接着另外一个……活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