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蚀峡谷深处,时间仿佛被绝对的严寒所凝固,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入口处被上官子墨以精妙手法引发的冰崩彻底封死后,外界狼獾群那令人心悸的嗥叫与刨刮声,变得沉闷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堵厚重的、不透明的冰墙传来,反而更添了几分被围困的压抑感。这短暂获得的喘息之机,并未带来丝毫松懈,峡谷内部那死一般的寂静与无孔不入的幽寒,如同无形的巨手,更紧地攫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在风奕川和任铭磊的谨慎探路下,队伍沿着狭窄曲折的冰隙向内艰难行进了约一里多地。拐过一个急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冰洞呈现在众人面前。洞顶垂挂着无数历经千万年形成的、犬牙交错的巨大冰棱,如同倒悬的利剑丛林,在不知从何处折射来的微光下,闪烁着幽蓝而冰冷的光泽。洞底相对平整,积着一层薄薄的、踩上去发出“咯吱”声的霜雪。而最令人精神一振的是,靠近一侧冰壁的地方,清晰地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一条地下暗河在厚重的冰层之下奔流不息,河岸边缘,竟有少许未被完全冻结的水面,蒸腾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在这极寒环境中显得如此不可思议。
“是活水!真的有水源!”楚承泽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近乎哽咽的喜悦,在这片绝境中,液态的、流动的水源,其意义不亚于沙漠中的甘泉。
然而,这来之不易的发现,很快便被更加赤裸和严峻的现实所冲淡。冰洞虽然挡住了致命的寒风,但温度依旧低得可怕,呵出的气息瞬间便在睫毛和眉梢凝结成白色的冰霜。暗河的水触手冰寒刺骨,若直接饮用,冰冷的液体灌入胃中,恐怕会立刻导致体温骤降和内脏痉挛,无异于自寻死路。而更迫在眉睫的,是依然悬在头顶的食物危机——那几块从狼獾身上割取、冻得硬如岩石的肉块,即便省到极致,也绝难支撑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熬过几天。
赵珺尧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冰洞,迅速下达指令,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内回荡,清晰、冷静,带着一种稳定军心的力量:“奕川,铭磊,负责警戒洞口以及暗河上下游方向,确保没有生物能借此通道潜入。泊禹,子墨,你们想办法安全取水,并尝试制造一个可持续的、相对安全的取暖源。清辰,伤员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稳住他们的状况。沐泽,承泽,你们协助清辰照顾伤员,并彻底清点我们所有剩余的物资,做到心中有数。”
没有多余的动员,每个人都深知此刻的处境。求生的本能压过了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团队如同精密的仪器,再次高效而沉默地运转起来。
林泊禹和上官子墨快步走到暗河边。河水在冰层下湍急奔流,散发出的寒气让靠近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林泊禹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河岸冰层的结构与厚度,眉头紧紧锁住:“水流急,冰面滑,直接取水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卷走。我们需要工具,制造一个取水点。”他回头看向那些带来的、简陋却已是全部家当的装备,目光最终落在那几根最为坚硬、闪着寒光的狼獾獠牙上。
“用这个。”上官子墨递过两根形状最适宜、尖端最锋利的獠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小心打磨一下,可以当冰凿用。我再配点‘凝冰散’,撒在选定的区域,能让这附近的冰面融化速度大大减缓,或许可以弄出一个小而稳定的冰洼来蓄水。”他说着,从贴身皮囊中取出一个扁平的玉盒,用手指捻起一小撮细腻的白色粉末,极其小心地、均匀地撒在岸边一处冰层相对较薄、水流声更清晰的位置。粉末接触冰面的瞬间,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竟真的让那一片冰面的光泽发生了微妙变化,仿佛覆盖上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冰的升华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另一边,东方清辰已将上官星月和陈嘉诺安置在离暗河稍远、一处相对最为干燥、能避开洞内主要气流冲击的冰壁凹陷处。他先是再次凝神为两人仔细诊脉,指尖传来的细微变化,让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主上赵珺尧悄然渡入的那一丝源自九转还魂草与九窍雪玉灵芝的本源药力,正在以一种极其温和而持久的方式,于无声处滋养着两人濒临枯竭的生机。
上官星月原本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血色,虽然她依旧深度昏迷,但眉心处那道因魂魄重创而深深刻入的蹙痕,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极其轻柔地抚平了微不足道的一丝。陈嘉诺的呼吸依旧微弱得如同游丝,但每一次吸气与呼气之间的转换,似乎比之前平稳了少许,不再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戛然而止的惊心动魄之感。
“主上提供的药力,果真蕴含着生生不息的神异之力……”东方清辰心中暗叹,敬佩之余,忧虑更深。这药力如同最精妙的续命灯油,吊住了性命之火不灭,但重伤的躯体如同破碎的灯盏,修复过程漫长而脆弱,亟需稳定的环境、温暖和真正的营养来支撑这缓慢的愈合。他取出银针,屏息凝神,再次为两人行针,银针细如毫芒,精准地刺入穴位,小心翼翼地疏导着那弥足珍贵的药力,温和地刺激着他们自身近乎沉寂的生机。每一针落下,他都全神贯注,仿佛在雕琢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楚沐泽和楚承泽兄弟俩将队伍所剩无几的物资全部摊开在地上:那几块冻得硬邦邦、需要用力才能砸开的狼獾肉、寥寥数包高能量压缩干粮、几小块早已冻得梆硬的巧克力、那个几乎见底的燃料罐、一些简陋的工具和材料、以及从那具追击者尸体上找到的、屏幕漆黑无法启动的腕表和一枚材质特殊的身份牌。楚承泽不甘心地拿起那块腕表,反复按动开关,屏幕却始终一片死寂。“彻底坏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沮丧地将表放下,叹了口气。
“别管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实际的东西。”楚沐泽相对更为沉稳,指着那点肉干,“这些肉必须精打细算。我去帮泊禹哥他们想办法取水,承泽,你看看周围能不能找到点能烧的东西,哪怕是些干燥的苔藓或者特定的冰块,总不能一直靠挤在一起硬扛,伤员会撑不住的。”
冰洞之内,暂时摆脱了附近、可见的死亡威胁,但生存的压力却以另一种更加无形却无处不在的方式弥漫开来。饥饿、深入骨髓的寒冷、伤员岌岌可危的状况,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