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穿透硝烟,映照在漂浮着残骸的血色海面上。十几块较大的舰体碎片成了幸存者们临时的避难所。葛小伦跪在一块倾斜的甲板上,机械地按压着一名重伤员不断渗血的胸口,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目光却空洞地望着巨峡号最后沉没的那个巨大漩涡**。
刘闯猛地一拳砸在身边扭曲的金属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赤红着双眼,死死盯住独自站在一块较小残骸上的苏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手上沾满战友鲜血的刽子手。
程耀文沉默地整理着搜集来的急救物资,但他刻意绕开了苏陌所在的那片区域,甚至连目光都不愿往那边扫一下。这种彻底的无视,比愤怒的指责更让人窒息**。
几名幸存的普通士兵相互搀扶着,他们看向苏陌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在他们简单的认知里,就是这个“自己人”在最关键的时刻“攻击”了他们的女神蕾娜,导致了局面的彻底崩溃。
蔷薇的身影在几块残骸间闪烁,将找到的饮用水和食物分发给受伤的士兵。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冷静。当她经过苏陌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一包压缩饼干和一瓶水从微虫洞中掉出,落在苏陌脚边**。
没有说话,没有眼神交流,只有这个近乎本能的、属于战友的基本举动。但这微不足道的善意,却让旁边的刘闯发出一声压抑的冷哼。
更远处,琪琳趴在一块较高的碎片上,狙击枪始终对着外围海域,履行着警戒的职责。但她的指尖始终轻轻搭在扳机护圈上,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挣扎——她的枪口,曾一度为了苏陌而抬起,又因一丝残存的理智而垂下。专业的素养让她无法轻易下定论,但眼前的惨状和战友们的悲愤,让她的心不断向怀疑的一方倾斜。
苏陌默默地捡起脚边的饼干和水。他的左臂被蕾娜能量灼伤的地方一片焦黑,右肩被刘闯斧刃劈开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天基系统在冷静地提示着伤势数据和修复方案,但更多的是关于周围人员情绪波动的危险评估。
他抬起眼,看向葛小伦。那个曾经一起训练、一起插科打诨的战友,此刻周身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当苏陌的目光接触到他时,葛小伦猛地转开了头,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什么。
解释?
说自己是为了迫使蕾娜防御,避免更大的伤亡?
说那些看似致命的攻击都经过精密计算,留有余地**?
在这片沉没了数千同袍的海域上,在杜卡奥将军刚刚牺牲的此刻,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是一种侮辱。悲伤和愤怒需要一个出口,而他“攻击”蕾娜的行为,无疑成了最醒目的靶子。
海水轻轻拍打着残骸,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幸存者们自发地以葛小伦和刘闯为中心聚集在较大的几块碎片上,彼此依靠着,分享着有限的物资和微弱的体温。
只有苏陌所在的那块较小的残骸,如同一座孤岛,与“主岛”隔着约十米宽的海面。这短短的十米,却仿佛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流淌着猜疑、愤怒和无法消弭的隔阂。
他尝试调动体内的能量,想为一名远处碎片上失血过多、奄奄一息的士兵进行远程止血。但他的能量刚一溢出,刘闯就“噌”地站了起来,弑神斧虽然未举起,但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在他们眼中,苏陌的力量已经不再是守护,而是危险的源头。
苏陌最终放弃了尝试。他默默地坐了下来,打开那瓶水,轻轻浇在焦黑的手臂上,发出“滋啦”的轻响。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头渗出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他的左手掌心悄然浮现出一丝微弱的、融合了银色神圣编码与暗红混沌能量的光芒。这缕光悄无声息地渗入脚下的海水,如同拥有生命般,向着远方那名重伤士兵的方向缓缓蔓延而去。
他无法靠近,无法解释,甚至无法得到一丝理解。但他依然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这些将他视为“叛徒”的人。
海平面上,太阳终于完全跳了出来,将金色的光芒洒满这片狼藉的海域。但这阳光,却无法穿透那层笼罩在幸存者之间厚重的冰墙。
希望犹在,但信任,已沉入冰冷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