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既风坐在马车上,目光掠过罗府的匾额,对车旁的护卫低声道:“派几个人盯紧罗府侧门与小道。今夜,若有任何人试图潜往李府方向,或是有人往罗府而来,一律拦下,行事隐秘些。”
护卫随即领命,有一人却仍低声疑问,“大人,属下愚钝,事已至此,罗长史为何还会……”
“因为他应得太快了。”陆既风回道:“他应下,是自知无路可走,但数十年的利益牵连,岂是一言便能斩断?此刻他第一反应必是向李荣富或者所谓靠山通风报信,以求共同应对和庇护,存了侥幸,想两头下注。”
那护卫恍然,“他是想稳住大人,再图后计?”
“不错,去安排吧,记住,拦下人后,不必声张,抓住了找个地方关着,明日巳时再放人,若是抓到罗明安,直接扣下。”陆既风嘱咐道。
护卫拱手领命,融入夜色。
果然,月上中天之时,一名小厮打扮的人,鬼鬼祟祟从罗府后角门闪出,疾步走向通往李府的小径。刚转过街角,便被两名突然出现的黑影拦下去路。
书房内,罗明安这一坐便是坐到了天亮,直到窗外初升的阳光照到他的双眼。
罗明安再睁开时,他对着空荡的书房,哑声低语,“陆既风好手段……”
这日午时,李荣富带着十几号家丁,气势汹汹地将林氏船行大门堵了个严实。
一夜之间,城中关于李家的流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添油加醋,传得更加不堪,这让李荣富如坐针毡,怒火全数烧向了林氏船厂和那个搅局的姜目黎。
“林东海!给老子滚出来!”李荣富站在门口,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还有那个姓姜的丫头片子!真当我李家是泥捏的不成!”
船行内的工匠、伙计们被这阵仗吓得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面露惶恐。林东海和林秀姑闻声从里面快步走出,脸色凝重的看向李家一行人。
“李老爷,你这是何意!”林东海强压着怒气质问。
“何意?”李荣富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暴怒,“你们林家好大的本事!竟敢在背后散播谣言,污我李家清誉!那个姜目黎呢,叫她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猖狂,敢在珠州如此兴风作浪!”
“李老爷,无凭无据,休要血口喷人!”林秀姑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直视李荣富,“我们林氏行事光明磊落,更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哼!光明磊落?”李荣富眼神阴鸷,“找来个不知底细的女人当靠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抢我李家看上的产业,这就是你们的光明磊落?让她出来!否则,今日我就砸了你们这船厂!”
他身后的家丁们闻言,挥舞着棍棒上前一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李老爷如此兴师动众,是在找我么?”
一道声音自人群后方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姜秣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面色从容地缓步走来。
齐立沉默地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府家丁。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姜秣径直走到李荣富面前站定,身形虽不如李荣富魁梧,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李荣富上下打量着姜秣,眼中顿时怒火交织,“你就是姜目黎?”他咬着牙质问道:“就是你,昨日故意与我李家作对,抢下山林,还在背后散播谣言?”
姜秣淡淡一笑,“李老爷此言差矣,拍卖场上,价高者得,何来做对与抢下一说?至于散播谣言,莫非是指,你李家船行那些不能见光的勾当?这可不是我们做的。”
“你放肆!”李荣富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果然是她做的,李荣富指着姜秣怒骂道:“黄口小儿,竟敢口出狂言,污我李家清誉!来人啊!给我把这造谣惑众的妖女抓起来!”
李家家丁们纷纷应声便要上前。
“我看谁敢!”齐立猛地踏前一步,挡在姜秣身前,恶狠狠地盯着那些家丁。
姜秣轻轻拍了拍齐立的肩膀,示意齐立稍安,“李老爷,是否胡言,你心知肚明。更何况,这珠州城,并非你李家一手遮天之地。”
最后一句话,姜秣故意提高声量,听见动静而围观在一旁的百姓闻言,议论声更大了。
李荣富被姜秣这话噎住,他强撑着场面吼道:“休要在此胡言乱语!你与林氏勾结,坏我好事,今日定不能与你干休!”
“坏你好事?”姜秣眉梢微挑,“李老爷所指的“好事”,莫非是妄图以势压人,强占他人产业?还是指那些一旦查实,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你!”李荣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秣,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带来的家丁见李荣富如此,更是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一声威严的断喝声响起,“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退开!”
只见一队身着公服、腰佩钢刀的官差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为首的官兵面色严肃。
李荣富见到官兵,脸上一喜,以为是来维持秩序或帮他镇场子的,刚想开口。
那将领却先向在场众人扫视一圈,目光在李荣富和姜秣身上略作停留,随即公事公办地沉声道:“李荣富,奉按察使司刘御史之命,请你以及贵府管事,过衙门一趟。”
李荣富闻言顿时如遭雷击,瞬间脸色惨白,软了双腿。
不管李荣富的反应,赵捕头一挥手,几名官差便上前,带走了李家一行人。
众目睽睽之下,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李荣富,现在面如死灰地被官差们带走,一场闹剧,戛然而止。
围观人群哗然,看向姜秣的目光充满了惊异与探究,低声议论着李家和姜目黎。
林东海和林秀姑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姜秣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姜秣看着李家人被带走的背影,心中暗道,之后的日子总算能消停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