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仙”萧景珩的名望正如日中天之际,一场与他相关的、却迥异于文坛风雅的热潮,在京师的另一端悄然兴起,并迅速席卷了整个上层社会。这场热潮的中心,并非诗词歌赋,而是两家看似不起眼,却与萧景珩渊源颇深的产业——“景珩商行”与“醉仙酿”酒坊。
“景珩商行”的前身,本是萧家祖上在江南经营的一些绸缎、茶叶生意,规模不大。自萧景珩入京为官后,虽未直接插手经营,但其父萧湛借着儿子的名声,加之萧景珩暗中提供的一些超越时代的经营理念和新奇点子,商行开始转型扩张,渐渐将重心移至京师。此前依托“诗仙”名声刊印售卖的诗集、精美文房四宝等,已小有名气。而这一次,商行推出的新品,却是一件真正足以引起轰动的物事——“景珩镜”。
这“景珩镜”并非时下常见的铜镜,其镜面光滑如水面,澄澈无比,照人毫发毕现,纤毫毕露,远比模糊泛黄的铜镜清晰何止十倍!更妙的是,镜框采用了名贵木材或玳瑁镶嵌,雕工精细,造型新颖,既实用,又是极佳的艺术品。此镜一出,首先在相熟的官宦女眷中小范围流传,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天爷!这镜子……这镜子竟如此清晰!连眉梢的细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不是!我那面祖传的菱花铜镜跟这一比,简直是块昏黄的破铜片!”
“听说这是文安伯家商行的新货?不愧是诗仙之家,连出的物件都这般灵巧!”
一传十,十传百,京师的贵妇、千金们为之疯狂。拥有一面“景珩镜”几乎成了身份和时尚的象征。商行门庭若市,价格虽极为昂贵,仍供不应求。订单如雪片般飞来,真金白银如流水般涌入。这“景珩镜”自然便是萧景珩依据前世记忆,利用这个时代所能找到的原材料和工艺,指导工匠试制出的初级玻璃镜。他深知此物对于女性的吸引力,特意将其打造为高端奢侈品,目标直指消费能力最强的贵族阶层。
几乎与此同时,另一件与萧景珩相关的物品,也以一种更正式、更引人注目的方式,进入了权力的最高层——宫廷。那便是由萧家暗中控股、名义上由一位远亲经营的“醉仙酿”酒坊所出的新品——“赤霞烧”。
此酒与此世常见的米酒、黄酒截然不同,酒液晶莹剔透,色泽微红如晚霞,入口醇厚甘烈,香气浓郁持久,后劲十足。其酿造之法,乃是萧景珩结合前世所知,对传统工艺加以改进,尤其是提高了蒸馏提纯的技艺,使得酒精度远高于寻常酒水。此酒先是在京师的几家高档酒楼中作为“镇店之宝”限量售卖,因其独特浓烈的口感,很快便在好酒的文人墨客和勋贵子弟中赢得了“酒中仙品”的美誉。
机缘巧合,此酒被某位喜好杯中之物的宗室郡王尝到,惊为天人,遂将其作为稀罕物贡入宫中,献于元景帝。元景帝平日政务繁忙,偶有小酌,尝过这“赤霞烧”后,亦觉其风味独特,烈而不燥,醇香绕喉,迥异于以往所饮之酒,龙颜大悦,随口赞了一句“此酒甚烈,如烧如春,可称‘烧春’”。天子金口一开,“赤霞烧”便有了御赐别名“烧春酒”,身价倍增,成为宫廷贡酒之一。虽然贡额不多,但这份“皇家的认可”,无疑给“醉仙酿”酒坊和其背后的萧家,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和潜在的利益。
一面是引得贵妇争抢的“景珩镜”,一面是获誉宫廷的“烧春酒”,萧景珩虽然本人并未直接经营,但其家族相关的商业版图,却在悄无声息中迅速扩大,财源广进。这巨大的商业成功,不仅为萧景珩提供了更充裕的资金支持,用于维系府邸用度、结交人脉、乃至暗中蓄养如凌云、雷厉这样的护卫力量,更重要的是,这逐渐编织起一张以经济利益为纽带的关系网,一些从中获益的宗室、勋贵、乃至宫中内侍,无形中与萧家有了更深的牵连。
然而,这商业上的高歌猛进,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太过耀眼,自然也引起了无数关注,其中便包括那双始终隐藏在暗处、充满忌惮与杀机的眼睛。
丞相府书房内,赵崇明听着心腹赵崇暗关于“景珩镜”风靡京师、“烧春酒”贡入宫廷的详细禀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刚刚在文斗中惨败,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准备从经济和政治层面找萧景珩的麻烦,没想到对方竟又在商业上搞出如此大的动静!
“景珩镜……烧春酒……”赵崇明指尖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哼,倒是生财有道!一个靠着诗名,一个靠着贡品,这银子赚得可真轻松!” 他眼中寒光闪烁,“查!给老夫仔细地查!这镜子是何工艺?来源何处?成本几何?有无偷工减料、以次充好?那酒水又是如何酿制?贡入宫中,手续可齐全?有无贿赂内侍、僭越规制?萧家一个败落商贾,何来如此多的新奇点子?这背后,定然有鬼!”
赵崇暗连忙应道:“兄长放心,小弟已派人暗中调查。尤其是那镜子,工艺似乎极其独特,绝非寻常匠人所能为,其中必有蹊跷。还有那酒坊,看似与萧景珩无直接关联,但深入查下去,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嗯。”赵崇明冷冷道,“不仅要查,还要让御史台的人做好准备。一旦找到错处,哪怕只是小小的瑕疵,也要给老夫狠狠地参他一本!‘诗仙’?老夫倒要看看,一个与民争利、纵容亲属经营奇技淫巧、甚至可能涉嫌不法勾当的‘诗仙’,陛下还会不会如此宠信!”
商业的繁荣,在带来财富和影响力的同时,也将更多的明枪暗箭吸引了过来。萧景珩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在推出新品之初,便已嘱咐父亲萧湛务必账目清晰、守法经营,并切断了明面上与自己的一切直接关联。然而,面对赵崇明这等老谋深算的对手,以及其掌控的庞大势力,这点防御能否抵挡住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犹未可知。
京师的市场,因“景珩镜”和“烧春酒”而沸腾;而朝堂的暗战,也因此掀开了新的一页。萧景珩的棋局,已从文坛,延伸到了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