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的福山市冬季,晌午都有近零下三十度,可想而知,一早一晚会有多冷。
因此,甭管何时出门:
棉帽、脖套、棉手套,出门三件套是必备品。
如忘记的话,只有遭罪一条后果。
小学三年级寒假的某一天,陈纤落因学习而没照顾弟弟,便被亲爹打了个大嘴巴,还说了一堆难听的话。
陈纤落委屈至极,捂着被打的已经红肿的脸,哭着跑出去。
即便在门外,她还能听见父亲的咒骂声。
推开院门,陈纤落低着头,撒丫子朝着一个方向跑下去。
直到跑累了,陈纤落才坐到一个石墩上,默默流眼泪。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错,学习还用功,为何父亲从不给自己笑脸。
跑的时候,她出一身汗,又因为生气的缘故,她感觉不到冷。
可坐下休息一会儿,她才感到冷意。
而且,跑的急,她只带了脖套,棉帽与棉手套,都落在家中。
她把脖套往上拽了拽,将眼睛以下全部罩在其中。
即便这样,她的双耳也被冻的发红。
她只得用双手捂着耳朵,为其取暖。
等手冷的时候,再将双手放到嘴前用哈气取暖。
如此反复,同时,也站起跺脚取暖。
按说,她都这么冷了,应该回家。
可她害怕,害怕父亲的巴掌,再度扇向自己。
因此,她只能等到母亲下班,才敢回去。
可是,现在才刚过晌午,离她母亲下班还有三、四个小时。
在陈纤落嘶嘶哈哈之际,从前边的胡同中,跑到两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男孩。
两人手中拿着竹坯子,一路打闹来到陈纤落附近。
陈纤落所在这个地方,正好是个大斜坡,两个男孩跑到坡顶,将竹坯子踩在脚下,用此当滑冰鞋,从坡上往下滑。
当然,这种玩法非常不安全。
一个男孩没掌握好平衡,便摔了个结实。
不过,男孩也相当皮实,倒地立马起身,踩上竹坯子,朝着另一个男孩追去。
陈纤落嘶哈取暖的同时,那双明亮的眼眸,带着好奇与向往,盯着他们。
再一次从坡顶滑下,一个男孩拿着竹坯子,来到陈纤落身前。
上下打量她一番后,便询问她是谁家的孩子,为何没在这一片见过她。
陈纤落只嘶哈,也不回答。
男孩发现她一个劲蹦跶,耳朵也冻的通红,便将自己狗皮帽子摘下,在陈纤落诧异的目光中,戴在她脑袋上。
陈纤落愣一秒钟,连忙说不用,便要摘掉帽子还给对方。
男孩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摘帽子。
陈纤落还说不用。
可男孩却笑着回答她,你是女孩不抗冻,而自己是男子汉,不怕挨冻。
男孩将脖套上移,套在脑袋上,护住双耳。
狗皮帽子看着不好看,可相当保暖。
陈纤落刚戴上,就觉得整个脑袋都暖洋洋。
接下来,男孩将自己手套,强制戴在她的手上,同时,还邀请她一起玩滑竹坯。
由于陈纤落没玩过,而且怕疼,她有点想拒绝,毕竟刚才另一个男孩摔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可惜,架不住男孩的“热情”,暖暖的狗皮帽子与手套,还有男孩开朗的笑容,让陈纤落第一次站在竹坯子上。
当然,第一次玩,男孩让她先一只脚踩竹坯,这样容易控制平衡。
而且,男孩还在一旁保护她。
就这样,陈纤落从一个竹坯,玩到两个竹坯。
玩了一下午,她笑了一下午。
说真的,这是她少有的欢乐时光。
可能是内秀的性格,让陈纤落直到离开,也没问男孩的姓名。
不过,那开朗又温暖的笑容,已深深印在她脑海中。
时光荏苒,三年转瞬即逝。
陈纤落从只知道哭泣的小姑娘,变成性格坚毅的婷婷少女。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父亲嫌弃她是女孩,按一种老话,姑娘就是赔钱货。
好在她有个好母亲,以及一个不错的舅舅,不然的话,初中,她都未必念得了。
因此,陈纤落心中憋口气,女孩又如何?即便自己是女孩,也不比男孩差哪去,甚至,自己比他们还要强。
还有,自己要上大学,更要考上名牌大学。
她要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初一开学的那天,陈纤落有一丝惊讶,因为她发现,当初那个男孩居然与自己同班。
只是,他好像不记得自己。
不过能看见他,也不错。
开学后第一次月考后的家长会,机缘巧合,陈纤落母亲与他大姑,居然坐在一起,两人还挺聊得来。
更有趣的一件事,陈纤落代数最后一道题,在考试时做错了,而她母亲将他的答案,抄写下来,回来给陈纤落学习。
此时才让陈纤落知道,原来他的学习也不差。
只是后来发现,他偏科有点严重。
上学,放学,放假,开学,转眼间来到初二下学期。
有一次,陈纤落与闺蜜去游玩。
日落而归,路过一条胡同时,她们被四个小流氓拦住,污言秽语,动手动脚。
在两人喊救命时,他与朋友恰巧经过这里。
因此,老俗套,打架,英雄救美。
最后,还将她们护送回家。
只是,回到学校中,两人又是“天南地北”。
直到初中毕业,他也很少与陈纤落说话。
加上这次,他“帮”了她三次。
“喂!落落,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吴倩的声音,让陈纤落眼前的幻画支离破碎,也让她从回忆中走出。
杜欣怡笑嘻嘻,“就是啊,落落,你不会在想他吧。”
“绝对没错,没看她有傻笑吗。”钱姗姗似乎要一锤定音。
“有吗?我怎么没看见?”吴倩问道。
“因为你近视。”钱姗姗头也不抬。
“喂!钱姗姗,我近视怎么啦。”
“哎呀,不怎么样,倩倩,你可别跑偏啊!”杜欣怡开口提醒。
“哦…啊哈哈…”吴倩尴尬的摸了摸眼镜腿。
“落落,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跟他谈上啦。”钱姗姗挑了挑眉。
“钱姗姗,你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
“你能把我如何呀?”钱姗姗挑衅道。
“我…”陈纤落突然扑了过去,“我看你怕不怕痒。”
说话间,陈纤落的双手,伸到钱姗姗的腋下。
“啊…哈哈…不…我痒,哈…”
杜欣怡与吴倩愣了三秒钟,赶紧上前将陈纤落拉开。
“落落,你很好!”钱姗姗整理一下半袖,伸出手抓了抓,“看招!”
陈纤落用力一推,将看笑话的吴倩推向钱姗姗。
结果嘛,吴倩被误伤。
“啊…钱姗姗,你往哪抓呢。”
“那啥,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完事啦,看老娘的龙爪手。”
“啊…”
而此时,杜欣怡也将罪恶之手,伸向陈纤落。
陈纤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然奋力反击。
顷刻间,寝室内风光无限,一时间嬉笑不断。
一刻钟之后,四个女孩筋疲力尽的躺在一张床上。
杜欣怡用手肘碰了碰陈纤落,“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陈纤落捋一把额前刘海,“没有。”
钱姗姗猛地坐起来,“没有?怎么可能啊。”
吴倩与杜欣怡也侧过身,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怎么不可能。”陈纤落也坐了起来。
“我不信。”钱姗姗摇头。
陈纤落抬眸,眸底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我现在还没恋爱的打算。”
“为何?”杜欣怡问道。
“我…我还要考研读博。”陈纤落语气平淡。
吴倩有些不解,“即便这样,也不耽误谈恋爱啊。”
“谈恋爱,太耽误时间,也会影响情绪稳定,反正在学业完成前,我不会谈恋爱。”陈纤落神色黯然,目光却透着坚毅。
这句话,她说给室友听,也说给自己听。
因为,她还要证明,自己不比其他人差,更不比男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