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和谐很快被打破。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纨绔子弟挤挤攘攘地过来,其中一个不小心撞了栖欢一下,虽被容渊及时拉住未跌倒,但她手中的兔子灯却掉在地上,被踩坏了。
“哪个不长眼的……”那纨绔张口就骂,抬头却对上了容渊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神,那身经百战淬炼出的杀气,岂是这几个酒囊饭袋能承受的,顿时吓得酒醒了大半,腿一软,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不待容渊开口,栖欢的脾气先炸了!
“混账东西!”她一把扯下面纱,露出那张即使在灯火下也明艳得过分的脸,眼里燃着怒火,指着那纨绔娇叱,“敢撞本宫!还踩坏了本宫的灯!你可知罪?!”
她虽穿着常服,但那通身的骄矜气度和脱口而出的“本宫”,瞬间让周围安静下来。那几位纨绔更是面如土色,能在京城自称“本宫”、性格嚣张的少女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公……公主殿下饶命!”几人噗通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栖欢却不解气,一脚踹上离她最近的纨绔,没多大力道,但在纨绔的外袍上留下灰色的印记。
她盯着那踩坏她灯的纨绔,命令道:“你!赔本宫一百盏,不,一千盏一模一样的兔子灯!少一盏,本宫让人拆了你家府邸!”
容渊并未阻止她发号施令,只在她话音落下后,淡淡地扫了那几人一眼,声音不大,却让周遭空气都凝滞:“听见了?”
“听、听见了!小的们一定照办!一定照办!”几人几乎是哭着应下。
容渊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对栖欢道:“走吧,前面还有更好的。”
经此一闹,栖欢也没了继续逛的兴致,撇着嘴,闷闷不乐。
回宫的马车上,她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那里本该提着一盏可爱的兔子灯。
马车行至宫门,停下。容渊先下车,然后,他转身,向车内的栖欢伸出了手。
栖欢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月色与宫灯的光晕交织,落在他清隽的侧脸上,那双向来沉静的凤眸,此刻正看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带着点凉意的小手放进了他温暖干燥的掌心。
他稳稳地扶她下车,却并未立刻松开。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那是一只糖画。
不是龙,不是凤,而是一只歪着头、神态娇憨又带着点小嚣张的猫儿。线条流畅,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栩栩如生,比那兔子灯更得她眼缘。
栖欢彻底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只糖画猫儿,又抬头看看容渊。
“赔你的。”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他……他什么时候买的?她竟全然不知。
栖欢接过那只糖画猫儿,指尖触及那微凉的、坚硬的甜蜜,心里那点因为兔子灯而生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惊喜、雀跃和某种酸涩的情绪涌上心头,冲得她眼眶都有些发热。
她紧紧握着糖画,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失控的表情,用带着浓浓鼻音、依旧蛮横的语气掩饰道:“……哼,勉强……勉强抵得过本宫的兔子灯了!”
说完,她握着糖画,像只被惊扰的猫儿,头也不回地、脚步匆匆地朝着昭阳殿的方向跑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容渊站在原地,看着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目光落在她紧握着的、那只与他记忆中某双猫儿眼极为神似的糖画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清浅而真实的弧度。
长街灯火渐熄,宫门缓缓合上。
栖欢依旧每日骄纵度日,只是偶尔对着库房里那些金光璀璨的珠宝发呆时,会下意识地摸一下空荡荡的手腕,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紧握糖画的触感。
【宿主,您近日发呆频率上升12.5%,疑似存在情感波动。】系统冷静地分析。
“闭嘴,本宫是在思考哪套头面更配新裁的裙子!”栖欢凶巴巴地反驳,耳根却微微发热。
*
随着皇帝万寿节的临近,整个皇宫乃至京城都忙碌起来,准备迎接八方来朝。藩王属官、封疆大吏陆续抵达,京都一时间风云汇聚,比往日更添十分繁华与肃穆。
这日,栖欢嫌昭阳殿闷得慌,又想着去御花园折几支新开的墨菊插瓶,便只带了两个贴身宫女,抄了近路,往菊圃走去。
途经一处靠近演武场的回廊时,忽听得墙那头传来一阵清越爽朗的笑声,伴随着兵器破空的呼啸。
好奇心起,栖欢示意宫女噤声,悄悄扒着月亮门的边沿,探头望去。
只见演武场中,一个身着南疆风格劲装的少年郎,正舞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他身形挺拔,动作矫健如豹,小麦色的皮肤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眉眼开阔,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带着一股京城子弟少有的洒脱不羁。
“好!萧小将军好刀法!”旁边有几个年轻的侍卫在喝彩。
那被称作萧小将军的少年收势抱拳,笑容灿烂:“献丑献丑!许久不练,手都生了!可比不上京中高手如云啊!”他语气轻松,带着自来熟的热情,毫无倨傲之色。
栖欢正看得有趣,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小石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那萧小将军耳目聪敏,立刻转头望来,正对上栖欢未来得及缩回去的、带着好奇的眼眸。
四目相对。
萧明远,镇南大将军萧擎的独子,此次奉父命回京恭贺万寿圣寿。他自幼在南疆长大,看惯了边塞的辽阔与异域的风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人物——少女穿着一身浅碧色宫装,乌发雪肤,一双猫儿眼灵动潋滟,此刻因偷看被抓包,带着点懵懂和来不及收回的骄矜,如同丛林中最美丽又最警惕的精灵。
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栖欢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柳眉一竖,骄纵脾气立刻上来了:“看什么看!哪来的登徒子,敢在宫中放肆!”她虽压低了声音,但那气势丝毫不减。
萧明远这才回过神,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更加鲜活可爱。他收了弯刀,大步走过来,在月亮门外抱拳行礼,笑容爽朗,带着南疆口音的官话别有一番韵味:“末将萧明远,参见公主殿下!惊扰凤驾,还请殿下恕罪!”他虽长居南疆,但对京中人物并非一无所知,这般年纪、这般气度的少女,除了那位名满京城的昭和公主,不做第二人想。
栖欢见他认出了自己,还如此干脆利落地行礼告罪,脾气倒是消了一半,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既知是本宫,还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