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一袭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松，面容冷峻，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粥棚附近蜷缩的流民，他们的惨状并未让他眼中泛起太多波澜，似乎早已见惯了这乱世的悲凉。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粥棚另一侧，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身上时，那原本淡漠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那几个汉子，正是当地臭名昭着的泼皮无赖头目，人称 “牛峰寇”。此刻，他们正带着十几个手下，蛮横地将黄巾观的道士推开，抢夺着刚刚盛出来的米粥，甚至有几个流民因为护着自己仅有的一点食物，被他们拳打脚踢，发出痛苦的呻吟。
陆沉舟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寒冰，不带一丝温度，缓缓响起：“抢流民粮食？”
仅仅五个字，却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威压，让喧闹的粥棚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似乎停滞了。
牛峰寇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浑身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当看清陆沉舟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毛骨悚然。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堆死物！
他的脑门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油腻的脸颊滑落，他强自镇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陆… 陆爷？您怎么来了？误会，都是误会！这黄巾观在我的地盘开棚施粥，也不打声招呼，我这是… 是来帮忙维持秩序的，嘿嘿。”
“你的地盘？” 陆沉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声嗤笑，如同利刃出鞘：
“大难当前，遍地饿殍不思救济，反倒盘踞一方，欺辱同胞，视人命如草芥。似你这等败类，死不足惜！”
声音响起的瞬间，陆沉舟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残影闪过。他那看似随意搭在腰间的古朴大刀已然出鞘，刀光并非耀眼的金色或银色，而是如同万载寒潭中倾泻而出的水银，冰冷、凝练，带着一股煌煌天威。
“嗤嗤嗤 ——”
利刃切割皮肉筋骨的声音密集而刺耳，却又异常短暂。
这一刀斩出，并非直接枭首，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般，直接斩断了牛峰寇及其十几个手下的手臂、胳膊！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他们身前的土地。
“啊！！！我的手！我的手！”
“痛死我了！陆沉舟，你不得好死！”
“饶命啊！陆爷饶命！”
凄厉惨绝的叫声瞬间响彻粥棚，那些被斩断肢体的恶徒在地上翻滚哀嚎，丑态毕露。
然而，陆沉舟并未给他们太多痛苦挣扎的时间。他眼神冷漠，阳煞骤然爆发。
“滋滋滋 ——”
阳煞火焰遇肉即燃，迅速蔓延至全身。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皮肉骨骼被焚烧的焦糊味。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刚才还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十几个人，便已然化为了十几具冒着黑烟的焦炭，死状凄惨无比。
周围的流民和黄巾观的道士们，早已吓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看着陆沉舟，如同看着一尊来自地狱的修罗，敬畏、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黄巾观的管事王贾，此刻才如梦初醒，他连忙上前几步，对着陆沉舟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发自内心的感激：
“多… 多谢陆爷出手！否则我等今日……” 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陆沉舟没有出现，他们这些人和这些仅存的粮食会是什么下场。
陆沉舟收刀入鞘，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了一眼王贾，又扫过那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的流民，以及黄巾观道士们虽面带惧色却依旧坚持施粥的身影，缓缓吐出几个字：“黄巾观，不错。”
他一路走来，皆是生灵涂炭，城池破灭，百姓流离失所，恸哭之声不绝于耳，足以令人闻之掩面，悲从中来。
人性的丑恶在灾难面前暴露无遗，烧杀抢掠，易子而食，屡见不鲜。唯独这黄巾观，在这等乱世之中，还能坚持开棚施粥，救济灾民，实属难得。
一点米粮值钱吗？在太平盛世或许不值钱，但在这饿殍遍野的末世，那就是活命的希望！无数势力，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宗门世家，都在忙着囤积实力，争夺地盘，唯有黄巾观，还在做着这吃力不讨好的 “蠢事”。这份 “蠢”，在陆沉舟眼中，却显得弥足珍贵。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王贾，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安紫韵在哪？”
王贾闻言，脸上的感激之色微微一滞，眼神有些闪烁，他低下头，小声道：“…… 天女她…… 她应该还在道城内，她说…… 说要想办法救更多的人出来。” 提及安紫韵，王贾的语气中充满了敬佩。
陆沉舟漆黑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凝视着王贾，语气变得有些莫名，带着一丝探究：“如此危险，龙渊道城已然是危如累卵，她还执意留在道城之中，只为救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们黄巾观，究竟在图谋什么？”
乱世之中，人心叵测。陆沉舟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黄巾观此举，若非别有所图，便是真的心怀天下。但后者，他见得太少了。
王贾被陆沉舟问得一窒，额头又开始冒汗，支支吾吾道：“…… 陆爷，我…… 我只是黄巾观一个小小的管事，上面的决策，我…… 我真的不清楚。天女她…… 她一心向道，慈悲为怀，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天下苍生……”
陆沉舟却是开口道：“朝廷昏庸，黄巾观不只是救人那般简单，如今收拢人心，恐怕是想自立为王吧。”
王贾面色大骇：“陆爷……”
陆沉舟摆摆手道：“无妨，朝廷如此，在龙渊道失了民心，改旗易帜也正常。”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从陆沉舟口中说出来，更让王贾骇然。
在陆沉舟看来，大夏皇朝可亡，百姓不可亡。
大夏朝廷对老百姓不好，那老百姓换个对他们好点的组织就行。
至于是黄巾观，还是四大家族，还是什么，都无所谓。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危难之际，唯有责任。谁能扛起这份责任，庇护亿万生灵，还龙渊省一个朗朗乾坤，那就合该是龙渊之主。
至于手段如何，出身如何，又有何妨？
王贾被陆沉舟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听到陆沉舟那句 “危难之际，唯有责任” 的低语，心中却是猛地一震。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却气势沉稳如山的男子，忽然觉得，陆沉舟当真和常人不一样。
他的眼界，他的胸襟，都远超同辈。
难怪天女会如此器重他，甚至不惜……
陆沉舟打断了他的思绪，继续问道：“你黄巾观既在这里开棚施粥，接触的流民众多，消息来源定然灵通，信息渠道也没断吧？和我说说，龙渊道城如今具体情况如何？城内还有多少守军？妖族的攻势如何？四大家族现在是什么态度？”
花妙烟给他的命令是收拢流民百姓，建立据点。
但陆沉舟还是决定先去龙渊道城看一看。
无他，安紫韵在里面，花妙衣也在。
其次，龙渊道城内有许多东蛮妖族，对于他而言，杀妖可得纯阳之气，这正是他突破当前境界瓶颈，离武圣之境更进一步的绝佳机会。
王贾面色犹豫，道城之内的情况，如今定然是万分凶险，他若是将详情告知陆爷，以陆爷的性子，恐怕…… 但想到陆沉舟刚才出手相救之恩，以及天女对陆沉舟的看重，他咬牙道：“陆爷，实不相瞒，如今道城之内，已是一片混乱。东蛮妖族足有五万之众，其中不乏妖王级别的强者，更有…… 更有妖圣坐镇！”
“五万妖族？妖圣？” 陆沉舟眉头微皱，这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王贾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是的。原本四大家族还领兵镇守各方城门，勉强能抵挡妖族攻势。可就在三天前，那林家，林家的家主林龙霸，不知为何，竟然突然下令放弃抵抗，打开了南城门，直接放妖族入城！”
“什么？！” 陆沉舟眼神一冷，一股杀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林家？林龙霸？”
“是！” 王贾心有余悸道：“正是林家！他们这一倒戈，犹如釜底抽薪，南城门失守，妖族蜂拥而入，城内防线瞬间崩溃。
紧接着，城内那些平日里隐藏极深的邪教妖人也冒了出来，到处煽风点火，制造混乱，背刺城防军，如今城内…… 已是一片人间炼狱啊！”
“四大家族该死！” 陆沉舟低声咆哮，眼中杀意翻涌。
这四大家族，平日里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也就罢了，如今国难当头，不思报国，竟然还为了一己私利，勾结妖族，开门揖盗！此等行径，简直猪狗不如！
“眼下道城内部，情况很不乐观。妖族在城内烧杀抢掠，邪教妖人兴风作浪，百姓死伤无数，四处奔逃，却又被妖族重兵围困，插翅难飞。” 王贾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
“我们黄巾观的人手，也只能勉强护住几处避难所，苟延残喘，等待时机……”
陆沉舟眼中精芒闪烁，听完王贾的叙述，他心中已有计较。当即翻身上马，黑色龙马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方的危险气息。
王贾见状，面容激动，连忙上前一步：“陆爷，您…… 您要进城？”
异兽坐骑速度何其快，陆沉舟一夹马腹，龙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风声在耳边呼啸，王贾的唤声很快便被抛在身后。
“收拢百姓，去更安全的地方吧……”
一句淡淡的话语，顺着风，隐约传回王贾耳中。
王贾站在原地，望着陆沉舟疾驰而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才缓缓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是！陆爷！”
……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远方传来，那是强者交手时，神通碰撞，天地法则紊乱所发出的巨响。
龙渊道城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各色光华冲天而起，互相碰撞、湮灭，整个天空都仿佛被撕裂开来，呈现出一种末日降临般的恐怖景象。
陆沉舟骑着龙马，速度快若闪电，距离龙渊道城越近，那种毁天灭地的威压便越发清晰。他勒住马缰，停下身形，漆黑的眸子死死凝望着龙渊道城上空那片混乱的能量海洋：“至少是三位武圣在互相厮杀，气息霸道凌厉，还有一股…… 属于妖圣的蛮荒气息！”
这等场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数位武圣级别的强者，其神通之力互相缠绕、冲击，即便是遥隔数十里，也能让人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仿佛天地都在哀鸣。
他的目光微微下沉，便是得见，那原本雄伟壮丽、高达数十丈的龙渊道城墙，此刻已然残破不堪，东南方向更是塌陷了一大块，露出了城内混乱的景象。
城墙之上，站满了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东蛮妖族，他们手持简陋却充满蛮荒气息的武器，发出阵阵刺耳的咆哮，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欲望。
整个龙渊道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住，又似被东蛮妖族层层包裹起来的巨大囚笼，内里的两千多万生灵，在他们眼中，已然成了待宰的羔羊，瓮中之鳖，不允许任何人逃出。
道城外，是一片死寂、残破的景象。
原本繁华的官道两旁，房屋尽毁，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许多人族的残尸被随意抛弃在路边，有的被啃噬得残缺不全，景象惨不忍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令人作呕。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杀意。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先去北城区……” 他低声自语。
花妙衣和纪文渊都在北城区。
对陆沉舟而言，最坏的打算，就是见到多少活人，就带着多少活人撤离。只要不是武圣、妖圣那个级别的存在亲临，凭借他如今的实力，加上胯下这匹同样拥有不俗战力的异兽龙马，想要带着一批人冲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楚澎文，该死！” 陆沉舟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若非楚澎文导致边防松弛，军备废弛，焉有今日龙渊道城之大难？
……
北城区城墙上，此刻驻守着上千名东蛮妖族。这些妖族形态各异，有的人身兽首，有的通体覆盖着浓密的毛发，有的则长着锋利的爪牙，眼神凶狠，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嗯？什么声音？” 一个长着狼头，人身直立的妖族警觉地竖起了耳朵，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吼！好像是…… 一个人族？” 另一个虎头妖族，瓮声瓮气地说道，他的视力极好，已经看到了远处那个快速移动的小黑点。
“一个人？他疯了吗？竟然敢朝着这里来？”
“哈哈！兄弟们，看来是有食物自己送上门来了！”
“动手！先到先得！这细皮嫩肉的人族，味道肯定不错！”
“他奶奶的，族长叫我们守在这里，说是要把城里的人当成储备粮，慢慢享用。这都好几天了，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正好，该是吃个人，打打牙祭了！”
十几个妖族发出兴奋的咆哮，舔了舔嘴唇，露出锋利的獠牙，眼神贪婪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
“嗖 —— 嗖 —— 嗖 ——”
瞬间，便是有数十头东蛮妖族按捺不住，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他们身形矫健，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朝着陆沉舟扑杀而去。沉重的身躯落在地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使地面都轻微震颤起来。
陆沉舟眼神一凝，漆黑的眸子中亦是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暴戾杀意：
“妖族畜生，扰我人族大地，屠戮我同胞，今日，便拿你们的狗命，来祭奠亡魂！都该死！”
话音未落，他腰间的大刀再次出鞘！
“锵！”
刀鸣如龙！
陆沉舟身形自马匹上腾空而起，如同大鹏展翅，势若奔雷，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迎向了扑来的妖族！
“滋 ——”
一缕白色的烟雾，悄然从他的身躯上冒出，那是体内力量转到极致的征兆。
“炼狱！”
一声低喝，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
陆沉舟手中的大刀，带着无匹的威势，狠狠劈杀而出！
“轰！”
刹那间，汹涌的火浪夹杂着至阳至刚的阳煞之力，如同火山爆发般呼啸而出。
炽热的气浪，瞬间将前方的空气都扭曲、点燃。地面上的碎石被强大的气流卷起，逆石震荡，溅射四方。
凶恶的气流形成一道巨大的火焰冲击波，瞬间将身前的数头冲在最前面的东蛮妖族给吞没！
“噗嗤 ——”
那些妖族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在火浪和阳煞的双重冲击下，直接被撞杀成了肉泥，然后又被那恐怖的阳煞之力焚烧成了一缕缕青烟，彻底湮灭于天地之间，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死！”
陆沉舟眼神冰冷，杀心大起。他如同虎入羊群，手中大刀挥舞，刀光霍霍，火浪滔天，每一刀劈出，都有数名妖族惨叫着化为飞灰！
城墙上的其他妖族见状，脸上的贪婪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难以置信：“这…… 这是什么怪物？好强的力量！”
“结阵！一起上！他只有一个人！”
……
与此同时，龙渊道城，北城区内部。
“砰砰砰！！！”
激烈的碰撞声，刀枪交击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杀气弥漫。
一道狼狈的人影猛地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身后的几名铜章捕快连忙上前，稳稳地将他接住。
“纪金章，您没事吧？” 一名捕快焦急地问道，看着纪文渊嘴角溢出的鲜血，脸上充满了担忧。
被称为纪金章的，正是纪文渊。他此刻脸色苍白，疲倦的脸庞上已无几分血色，他挣扎着站稳身体，吐出一口鲜血，摇了摇头，声音嘶哑：
“没什么大碍…… 咳咳…… 只是脱力了。”
他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手持长枪，气势嚣张的林家高手 —— 林龙霸。
林龙霸，林家家主，却也是一位半步武圣级别的强者，实力强横。
此刻，他正一脸冷笑地看着纪文渊，眼中充满了不屑。
一名铜章捕快看着林龙霸，目眦欲裂，指着他，愤怒地咆哮：“林龙霸！你还是人吗？眼下妖族攻城，国难当头，尔等林家不思抵抗外敌，竟然还趁机在城内作乱，屠杀我等捕快和无辜百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龙霸只是嗤笑一声，用长枪指着纪文渊等人，语气冰冷而傲慢：“想知道原因？等你们下了地狱，去问阎王爷吧！给我杀！一个不留！”
大枪一扬，枪尖寒芒闪烁，他再次朝着纪文渊冲杀过来。
纪文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咬了咬牙，不顾手臂已然发颤渗血，紧紧握住手中的大刀，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最后残存的真气全部灌注于刀身之上。
“杀！”
他大吼一声，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冲了上去。他身后，是上万名同样疲惫不堪，但眼神却依旧坚定的捕快，以及他们身后，那上千万手无寸铁，瑟瑟发抖，等待他们庇护的寻常百姓！
他不能退！也退无可退！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唯有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