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年般漫长。
三个小时后,还没出来!
贺言之如同一尊石像,矗立在抢救室门口,目光死死锁住那盏灼人的红灯。
宁远方也来了。
他、雷永康和万涛陪在一旁,沉默着,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突然,‘手术中’的灯熄灭了。
那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
贺言之身体猛地一震,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门前。
宁远方、雷永康和万涛也立刻紧张地站直了身体。
门被从里面推开,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贺言之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想问,却发现自己紧张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
医生看着眼前这位一身血污…情绪紧绷的军官,理解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手术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宽慰:
“贺团长,放心吧,手术很成功,背后的刀伤也没伤到要害,就是失血过多,加上剧烈撞击,需要好好休养,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嗡的一声,贺言之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解脱感冲上头顶,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伸手扶住了墙,才没有倒下去。
“谢谢!谢谢您医生!太感谢了!”
宁远方、雷永康和万涛同时长出了一口气,连忙替几乎失语的贺言之向医生道谢。
三人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太好了…太好了…”贺言之喃喃自语,声音哽咽,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
这时,护士们将关文如推了出来。
她脸色苍白得像纸,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打着点滴,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文如…”贺言之的心又是一揪,下意识地想上前触碰她,却又怕弄疼她,手指在空中颤抖着。
最终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拂过推床的边缘,跟着护士们一起,将她送往重症观察病房。
没过一会儿,花小雨和梅丹丹也赶紧带着孩子们围了过来。
看到关文如的样子,花小雨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她赶紧擦掉,强打起精神。
贺言之蹲下身跟还在流泪的孩子们解释,告诉他们,他们的妈妈没有事。
等安抚好孩子,不用他开口,花小雨就主动上前,“贺团长,文如这就得静养,你这些日子只需要看好她就行,孩子们交给我和丹丹嫂子,你放心!保证给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饿不着冻不着!”
梅丹丹也连忙点头,“是的!小贺你就一百个放心!孩子们跟我们回家,跟我们家小子一块吃睡,绝对没问题!你安心照顾你媳妇!”
三胞胎看着妈妈的样子,又想哭,但都努力忍着。
来之前,大娘们就已经跟他们说了,想要妈妈恢复的好,就不能来打扰妈妈。
所以他们必须跟大娘们回大院。
贺奕仰着小脸,带着哭腔开口,“爸爸,你照顾妈妈,我们跟大娘们走,我们会听话的,我们在家等你带妈妈回来。”
贺言之看着两位热心的军属,又看看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向花小雨和梅丹丹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嫂子们,大恩不言谢!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他心里明白,正是因为关文如平日里真诚待人、乐于助人,此刻才能收获大家毫无保留的真心。
“这说的啥话!远亲不如近邻,咱们都是革命同志,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嘛!”花小雨摆摆手,拉着孩子们,“走吧,孩子们,让爸爸安心陪妈妈。”
孩子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送走了花小雨、梅丹丹和孩子们,走廊里暂时安静下来。
万涛上前,用力拍了拍贺言之的肩膀,“老贺,团里的一切工作有我,你什么都别管,踏踏实实照顾好弟妹!需要什么,随时让通讯员告诉我!”
雷永康和宁远方也上前。
雷永康道,“贺团长,厂里的事有我和宁主任,绝对出不了岔子!工人的心都很齐,都盼着关厂长早日康复呢!你就跟关厂长说,厂子是大家的,也是她的后盾,让她务必安心养伤!”
宁远方也神色严肃地点头,“贺团长,关厂长是为了保护孩子才受的伤,是我们厂的骄傲!厂里的一切事务我们都会处理好,请她绝对放心!”
贺言之看着眼前的战友、同事,心中暖流涌动。
他逐一看向他们,重重地点了点头,“老万,老雷,宁主任…谢谢!谢谢你们!”
三人摆摆手,很快离开。
他们都知道,这时候不能留下来添乱。
……
等到了允许探视的时间,贺言之几乎是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重症观察病房。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关文如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但均匀。
贺言之轻轻走到床边,缓缓坐下,生怕惊扰了她。
他凝视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庞,想起她平日里的笑语嫣然、雷厉风行,再对比此刻的脆弱安静,心如刀割。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她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冰凉的触感让他又是一阵心疼。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他俯下身,双眸猩红,隔着厚厚的白色纱布口罩,将一个劫后余生般庆幸的吻,印在她微凉的额头上。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后怕,在她耳边哽咽低语:
“文如…没事了…都过去了…”
“你吓死我了…真的…”
“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和孩子们都不能没有你…”
“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他的低语如同最虔诚的祈祷,在寂静的病房里轻轻回荡,包裹着床上昏睡的人,也支撑着他自己几乎被击垮的精神。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生命传递过去,等待着她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