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巳时,白云禅师踏着晨露前往镇上化缘,古庙里只余十方蜷在经案旁酣睡。少年僧侣醒来时,第一眼便望见案上那尊金佛正流转温润晨光,四下却不见师父袈裟拂动的身影——定是又去化缘了。他揉着眼起身,正要捧起金佛收进背笈,忽地怔住——
那尊宝相庄严的金佛旁边,竟凭空多出一只白瓷茶杯。杯身胎质细腻如凝脂,釉面是雨过天青的色泽,似官窑品格,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机巧。
倏然,杯壁绽开蛛网般的细痕,瓷片剥落处竟生出藕节似的四肢:两条瓷白手臂自杯耳破壁而出,指尖滚着五枚青花描边的圆点报晓指头;杯底猛地伸出两条短腿,瓷质脚丫“啪嗒”一声踩上经案。杯腹凸起五官轮廓,青花钴料勾出瞪圆的眼珠,杯口裂开一道朱红缝隙,随“咻咻”怪响开合成嘴。
更奇的是杯内竖着一根中空芦苇杆,翠绿管身犹沾晨露,随那杯中人形扭动,“噗”地喷出几滴琥珀蜜露。这瓷杯精怪忽地单脚旋转,釉面在晨光中折射七彩流辉,冲着十方咧开杯口——竟赫然化作一只茶盏妖灵!
茶盏妖灵舒展新生肢体,瓷釉关节叮当作响。它面向吓呆了的十方,杯口开合,竟吐出一串流利却腔调古怪的番邦话:“hello, my name is cuphead……(你好,吾名茶杯头……)”每一个音节都似蜜糖黏稠,又带瓷器清鸣。
不待十方回神,它倏然一跃,轻巧落上金佛头顶。光滑杯足在佛髻上打了个转,杯身微倾,借釉面折射晨光,将碎金似的光斑精准投向十方脸上。
十方被金光刺得睁不开眼,急抬僧袖遮挡,指缝间仍见金红交错、光斑乱舞。
cuphead 眨着一对青花勾勒的圆眼,语带戏谑:“Rise and shine, little monk! Is this your golden buddhas silent meditation…… or my grand entrance?(小和尚该起床啦!这是你家金佛在静坐入定呢……还是本大爷闪亮登场?)” 说罢伸指“叮”地轻弹杯沿,发出一声清越鸣响,在寂静古庙中格外铮然。
“俺滴佛爷爷!你可快住声罢!”十方急得日照土话都迸了出来,额角沁汗。他擎起一双凝有淡金佛光的手,在空中哆嗦划拉,活像要捉只聒噪夏蝉。“你个膘乎乎的精怪!佛门清净地,岂容你叮当胡闹!”见那金佛耳窍似被震出水纹,十方几乎带出哭腔:“再吵吵俺、俺真拿笤疙瘩抡你咧!”
cuphead 却不理他,腾空飞至佛耳畔,语气神秘起来:“watch closely——(看好了——)” 忽地将杯中那根翠绿芦苇杆拔出,如持细针,精准又滑稽地插进金佛耳孔!“tea-serving ceremony…… with a twist!(奉茶仪式……现在开始!)” 它发出“咻咻”吮吸般的怪声。骇人的是,随着吸吮,金佛表面竟漾起水波似的涟漪,仿佛内中化作液态,金光流转荡漾!
十方眼瞪如铜铃,活似见耗子啃了供果,嘴唇哆嗦得连咒文都念不成串。“娘嘞!你、你咋敢拿苇杆子捅佛爷耳根!”他手中佛光明灭不定,恍若风中之烛。
“oh dont glare so!(哎别这么瞪眼嘛!)” cuphead 浑不在意,蓦地一个倒立,杯口朝下,几滴琥珀蜜露“啪嗒”坠在案上经卷,顿时晕开一片污迹。“Your scriptures taste like…… yesterdays leftovers!(你的经书尝起来像是……昨天的剩饭!)” 它轻佻品评,如同尝点心得味。
十方“嗷”一声扑向经案,手指颤巍巍去蘸蜜露,反而越抹越花。急得他用僧袖猛擦纸页,嘴里“阿弥陀佛”念得颠三倒四,偏念成“陀弥阿佛”。气得唇颤手抖,抄起经幡杆却不敢真打,只空嚷道:“俺、俺这就舀大锅开水泼你个癞疙宝!”
“哐当!”cuphead又一个空中翻滚,故意撞倒木鱼,发出好大一声响。随后,它落在桌案上,稳住身形,向十方抛出个荒唐提议:“tell you what——catch me three times around the altar, and I might return your golden friend!(这么着——你要是能绕着佛坛逮着我三回,我说不定就把你这金朋友还给你!)” 只见它杯身釉面流光闪烁,忽现如狡笑般的波纹。然后,它拖长调子补充,“……might.”
根本不容十方思索或拒绝,cuphead 猛一声高喊:“Ready? Go!(准备好了吗?开始!)” 杯身霎时疾旋如抽打的陀螺,发出愈尖愈急的“嗡嗡”瓷鸣,几欲化作青白虚影!“Last one to the town gate buys the oolong(谁最后跑到镇子门口谁就得请喝乌龙茶)!” 它的声音在旋转中扭曲失真。
语毕,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如戏法一般,那尊沉重金佛顷刻缩成核桃大小,竟被cuphead 旋转的杯口猛然吸入——吞进杯肚之中!
赃物既得,cuphead“啪”地跳下案缘,骨碌碌滚入阴影,霎时无影无踪。
案上唯留那根翠绿芦苇管,犹在“噗噗”自喷甜腻蜜露烟雾,似嘲笑着目瞪口呆的十方。
十方神思一滞,随即那根紧绷的神经“啪”地断裂。他徒手扇开甜烟,眼瞪如铃,声带哭腔:
“哎呦娘嘞!!!这、这是个啥熊妖怪啊!俺滴金佛!俺那金佛啊啊啊!”
他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手指空案直哆嗦,“师、师父回来要是瞅不见金佛,还不得罚俺抄《金刚经》三百遍——毁啦毁啦!”如见阎王生死簿,他嗓门豁亮,“怕是连《心经》、《坛经》、《华严经》都得一笸箩全抄喽!这得抄秃多少支笔啊!十支?二十支都打不住嘞!俺这手非写废了不可啊啊啊!”
《青花瓷》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
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