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混合着沉殷指尖冰寒的鬼力和她体内躁动煞气的双重刺痛,让云悠悠瞬间飙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疼……”
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声音带着哭腔和显而易见的恐惧。
这一声细微的呜咽,像是一根针,猝然刺破了沉殷那被暴怒和恐慌充斥的壁垒。
他猛地松开了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云悠悠白皙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泛着青紫的指痕,在那黑色煞气纹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沉殷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看着云悠悠泪眼汪汪、抱着手腕瑟瑟发抖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失控的手。
周身那毁天灭地的暴戾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一滞。
墓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云悠悠压抑的、细小的抽泣声,和沉殷略显急促(虽然并无实质呼吸)的冰冷气息在回荡。
他依旧紧绷着脸,下颌线条冷硬,但眼底翻涌的骇人怒焰,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懊恼、后悔,以及那挥之不去的、针扎般细密的恐慌。
“……”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低、极冷的斥责。
只是这斥责里,已然没了之前的杀意,只剩下一种近乎无力的烦躁。
“……自找的。”
云悠悠吸了吸鼻子,委屈得不行,却又不敢反驳。
只能红着眼睛,小声嘟囔:
“我……我就是想帮你快点恢复嘛……谁知道这里这么危险……”
沉殷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那股陌生的、让他极度不适的酸涩感。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云悠悠左臂那刺眼的黑色纹路。
这一次,他的视线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全然的冰冷和专注。
“别动。”
他命令道,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动作放缓了许多。
冰凉的指尖虚悬在她左臂的煞气纹路上方,并未直接触碰。
精纯至极的阴寒鬼力,如同最细微的冰晶丝线,从他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小心翼翼地探入那躁动的煞气之中。
与之前粗暴的压制不同,这一次,他的力量显得极其“耐心”。
他没有试图去驱散或者消灭那些戮绝煞气,而是如同最高明的织工,引导着自身的力量。
一丝丝地缠绕、包裹住那些暴虐的能量,将其与云悠悠自身的生机缓缓地、一点点地分离开来。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耗费心神。
沉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苍白,甚至比沉睡之前还要难看。
额角似乎有细微的、冰晶般的汗珠渗出。
云悠悠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左臂那如同无数钢针攒刺、又仿佛被火焰灼烧的剧痛,正在一点一点地减轻。
那一直萦绕不散的、让她心烦意乱的暴戾冲动,也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却异常舒适的安宁感,仿佛酷暑中被投入了清凉的泉水中。
她惊讶地看着沉殷。
他……不是在单纯地压制,而是在……化解?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躁动的煞气被那精纯的冰寒鬼力彻底包裹、隔绝时。
云悠悠左臂上的黑色纹路,颜色明显变淡了许多。
虽然依旧存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狰狞扭曲,仿佛陷入了沉睡。
剧痛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淡淡的、冰凉的麻木感。
沉殷收回手,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他扶住了旁边的石棺,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变得极其微弱。
“大、大人!”
云悠悠顾不上自己的手臂,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
手伸到一半却又顿住,有些无措。
沉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他抬眸,看向石台上那几件玉器,目光最终落在那块半圆形的、气息醇和的玉璜上。
“此物……尚可。”
他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疲惫。
他虚引一下,那玉璜便轻飘飘地飞入他手中。
与之前吸收能量时不同,他这次只是将其握在手中,并未立刻炼化,仿佛在借此恢复一丝力气。
然后,他看向云悠悠,冰冷的视线在她依旧泛红眼圈和手腕的青紫上停留了一瞬,迅速移开。
“此间戮绝煞气,与你之前所遇不同,乃古战场万千戾气凝聚之精华。
暴虐无比,强行驱除,必伤你根基。”
他语气平淡地解释,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本王之力,与此煞气……某种程度上,算是同源。”
同源?
云悠悠愣住了。
鬼王的力量,和那种充满杀戮毁灭意味的煞气,是同源?
“皆是至阴至寒之力,只不过,本王所掌,乃天地规则之阴冥,纯净浩瀚。
而此煞气,乃众生怨念杀戮之沉淀,污秽暴虐。”
沉殷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属于上位者的漠然。
“以同源之力引导、隔绝,方可缓缓化之,不至反噬。”
原来……是这样。
所以他刚才,是在用他自己的力量,作为“缓冲”和“隔离带”,将她从煞气的直接侵蚀中保护出来。
云悠悠看着他苍白疲惫的侧脸,心里那点委屈和害怕,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情绪所取代。
酸酸的,胀胀的,还带着让她鼻子发酸的暖意。
他明明那么生气,气到失控,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用最耗费心神的方式,保护了她。
“谢谢……”
她低下头,声音很小,却无比真诚。
沉殷没有回应她的道谢。
他沉默地握着那块玉璜,调息了片刻,苍白的脸色似乎恢复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墓室的出口,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命令式:
“此地不宜久留,走。”
他率先向墓室外走去,步伐依旧沉稳,只是背影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云悠悠连忙跟上,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看了一眼石台上剩下的几件玉器,有点心疼——
那应该也能换不少钱或者当“充电宝”呢!
“贪心不足。”
前面传来沉殷冷飕飕的评价,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
云悠悠吐了吐舌头,赶紧小跑着跟上。
算了,能捡回一条小命,还能缓解煞气,已经是万幸了。
至于哄好这位还在气头上的鬼王大人……
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她摸了摸已经不再疼痛、只余冰凉触感的手臂,看着前方那道挺拔却难掩虚弱的玄色背影,悄悄握紧了拳头。
没关系,慢慢来。
至少,他醒了。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真的那么讨厌她这个“麻烦的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