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缠住了小泉和阿蛮的脚踝,让他们原本打算悄无声息溜出京城的计划,彻底泡了汤。
“树欲静而风不止……”小泉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就这么走了。”
阿蛮烦躁地抓着一把苏婉清派人送来的五香瓜子,磕得“咔咔”响,瓜子皮吐了一地:“不走?难不成留在这儿等着人家来给咱们下毒?还是等着半夜被人摸上门来抹脖子?那老嬷嬷的主子听着就不是善茬!”
“正因为不是善茬,我们才不能一走了之。”小泉目光沉静,“我们现在走了,等于告诉对方我们怕了,心虚了。而且,敌在暗我在明,我们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们若真想找,也未必找不到。不如就留在京城,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阿蛮差点被瓜子仁噎住,“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最安全。”小泉分析道,“京城是天子脚下,苏家别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地方,他们再嚣张,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我们小心防备,见招拆招便是。”
阿蛮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主要是他觉得现在溜走确实有点怂,不符合他“江湖好汉”的人设。他把剩下的瓜子一股脑塞进嘴里,含糊道:“行吧!你说留就留!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我阿蛮把它喝干!”
于是,两人便安心在苏家别院住了下来。小泉每日不是去太医局藏书阁查阅典籍,就是窝在房里研究药材,偶尔还应苏婉清之邀,去苏家“百草堂”坐诊,日子过得倒也充实。阿蛮则充分发挥他“地头蛇”的潜力,很快跟别院周围的街坊邻居、贩夫走卒打成了一片,将京城三教九流的消息摸了个门儿清,美其名曰“建立情报网络”。
表面上,风平浪静,仿佛之前的腥风血雨都只是一场梦。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这天清晨,小泉和阿蛮正准备用早饭,别院的老仆送进来一个没有署名、材质普通的牛皮纸信封。
“谁送来的?”小泉接过信封,入手很轻。
老仆摇头:“就放在大门外的石狮子底下,门房也没看见是谁放的。”
阿蛮凑过来,鼻子嗅了嗅:“没啥特别味道,不像是下了毒。”
小泉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没有只言片语。
只有一株植物。
一株被碾得粉碎、干枯扭曲的植物。颜色暗褐,形态残破,但小泉和阿蛮对它都再熟悉不过——
蛇缠藤!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阿蛮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跳起来,冲到门口和窗边,紧张地四处张望,仿佛那送信的人就潜伏在附近。
“是……是那玩意儿!他们……他们怎么知道……”阿蛮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调。这株毒草,是小泉用来指证皇子中毒的关键证据,知道这个名字和它模样的人,除了他们和太医院少数人,就只有……真正的幕后黑手!
小泉死死盯着信封里那堆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干枯碎片,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没有像阿蛮那样惊慌失措,但心脏也是骤然缩紧。
这不仅仅是一个警告。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宣告!
宣告真正的黑手不仅还在逍遥法外,而且清楚地知道是小泉破坏了他们针对三皇子的计划!
宣告他们记住了“蛇缠藤”这个名字,记住了小泉这个人!
宣告他们拥有将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送到小泉面前的能力!
这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蔑视,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威胁!
小泉缓缓将信封倒扣在桌上,那堆干枯的碎片散落开来,像是一小摊凝固的污血。
阿蛮喘着粗气跑回来,脸色发青:“小泉,咱们……咱们还是跑吧!这京城不能待了!这帮人太邪乎了!”
小泉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京城灰蒙蒙的天空。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但在这恐惧深处,一股被挑衅、被蔑视的怒火,也悄然燃起。
离开京城,或许能暂避一时。
但留下,意味着将与这隐藏的、手段通天的黑手,正面周旋!
是离开京城避祸,保全自身?
还是决心与这隐藏的黑手周旋到底,将这滔天阴谋连根拔起?
这封恐怖的警告信是谁送的?
他们接下来会对小泉采取什么行动?
小泉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了桌上那株干枯蛇缠藤的碎片,一丝冰凉的触感传来。
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