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库鲁喷出的那口鲜血,在篝火的余烬上发出“滋啦”一声,冒起一缕白烟,像是他被瞬间蒸发的尊严。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那张象征着地位与荣耀的狮皮,此刻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
断了。
一切都断了。
那条流淌在他血脉中,维系了他一生力量与信仰的,与祖灵沟通的金色丝线,就在刚才,被另一端惊慌失措地、粗暴地扯断了。
他不是被诅咒反噬,而是被自己的神……抛弃了。
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祈祷时不仅没有得到回应,反而听见了神明在向另一个存在发出恐惧的尖叫。
这种崩塌,比死亡更可怕。
“巫师!”
“库鲁大人!”
周围的祖鲁战士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们冲上前,想要扶起他们无所不能的精神领袖。但当他们触碰到库鲁的身体时,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那不是体温的冰冷,而是一种生命力被抽空后的死寂。
库鲁的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风风箱般的声音。
他完了。
就在村寨陷入一片混乱之际,一个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远处鬣狗的嚎叫也戛然而止。整个非洲大草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这片以狂野和喧嚣着称的土地,在此刻陷入了一种令人心慌的、不自然的沉寂。
一名站在村寨了望塔上的哨兵,最先察觉到了异常。
他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频率极高、沉闷如鼓点的共振,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从地平线的尽头奔袭而来。
“敌袭——!”
他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挂在胸口的牛角号。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划破死寂,村寨里的战士们本能地抓起身边的长矛与盾牌,迅速集结,用血肉之躯组成一道防线,紧张地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是世仇的部落趁夜来袭?还是饥饿的狮群要冲击村寨?
月光下,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滚滚的烟尘,如同一条土龙,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逼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手心全是冷汗,准备迎接一场血战。
然而,当那道“烟尘”冲到足够近的距离时,所有人都看清了。
然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不是军队,也不是狮群。
那是一支……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由万千生灵组成的洪流。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头体型庞大如小山般的非洲象,它们本该暴躁的步伐此刻却沉稳而肃穆。紧随其后的,是成群结队的长颈鹿、犀牛、野牛和斑马。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食草动物之间,竟然穿行着本该是它们天敌的猛兽。
十几头雄狮,收起了利爪与獠牙,与一群黑斑羚并肩而行。几只以狡诈闻名的花豹,安静地跟在一群疣猪的身后。鬣狗、猎犬、豺狼……所有草原上的捕食者,此刻都像是被拔除了杀戮的本能,温顺得如同家畜。
没有追逐,没有咆哮,没有杀戮。
只有一种诡异的、庄严的、沉默的前行。
它们不是在逃难,也不是在迁徙。
它们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更像是一群……虔诚的朝圣者。
这支由万兽组成的、违背了自然法则的军队,在距离祖鲁村寨几百米外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然后,在所有祖鲁族人毕生难忘的注视下,发生了比神迹更震撼的一幕。
“咚!”
最前方的几头巨象,弯下了它们粗壮的前肢,巨大的头颅低下,长长的象鼻垂在地面,朝着同一个方向,跪伏下去。
紧接着,是狮子、是花豹、是犀牛、是野牛……
奔跑的羚羊停下脚步,低下了头。高傲的长颈鹿弯曲了它们优雅的脖颈。就连那些平日里最卑微的、藏在土洞里的狐獴,也探出头来,朝着那个方向,匍匐在地。
数以万计的野兽,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以祖鲁族的村寨为分割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面向东方的扇面。
它们朝着同一个方向——中国的方向,俯首、跪拜、臣服。
整个世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的擂鼓声。
“祖……祖灵在上……”一个年轻的战士腿一软,跪倒在地,手中的长矛“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这是什么……”
“神……是山神发怒了吗?”
无人能回答。他们认知中的一切,他们的信仰,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幅如梦似幻的画卷,冲击得支离破碎。
库鲁在族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万兽来朝”的景象时,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最后一丝血色也从他脸上褪去。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祖灵为何恐惧?诅咒为何失效?
他挑战的,根本不是什么东方的戏法师。
他用草原之王的生命去诅咒的,是这片草原,乃至这世间所有生灵的……王。
自己就像一只叫嚣着要咬死太阳的蚂蚁,何其愚蠢,何其可笑!
那不是反噬,那是来自神明最轻蔑的一瞥。
那不是抛弃,那是祖灵们为了自保,拼命与他这个“亵神者”划清界限。
“噗通。”
库鲁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不再望向自己的族人,也不再理会那熄灭的圣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转向东方,学着那些野兽的样子,将自己苍老的头颅,深深地、虔诚地,叩进了冰冷的尘土里。
……
港岛,半山豪宅。
陈玄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瘫在沙发上,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
“呼……舒坦。”
那锅“超级滋补”牛杂火锅,被他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泡在温泉里,一股极致的困意正温柔地席卷而来。
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吃饱喝足,睡觉。”
陈玄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关掉客厅的灯,走进卧室,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大床上,两秒钟后,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得无比香甜。
完全不知道,就在他进入梦乡的这一刻,万里之外的非洲大草原上,万兽叩首,一位大巫师的信仰,碎了。
ps:你觉得,全球的动物学家要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以为自己的教科书该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