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光从门缝里渗出来，像液体一样顺着承重柱往下淌。
云小糖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神弓微微上抬。她能感觉到弓身在呼吸，一胀一缩，和她的心跳同步。头顶的裂缝还在响，但那扇门没有再开大一分。
她忽然转身，脚步干脆地走出主厅。
外面的风卷着灰扑过来，吹起她的裙角和发丝。白焰立刻跟上，四爪落地的声音沉稳有力。洛无涯也动了，重剑背在身后，一步不落。
联盟的人还没缓过神，有人手里还抓着记录板，有人站在原地张着嘴。直到云小糖的身影出现在基地中央高台，他们才陆续追出来。
她站在高处，神弓横在身前。弓身上那些纹路开始亮，不是爆发式的闪，而是一圈一圈往外推的光波。
空气变得沉重。
几个靠得近的队员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有人下意识后退两步，撞到了同伴都没反应过来。那种压迫感不是冲着身体来的，是直接压进脑子里，让人想低头，想避开视线。
白焰绕着高台跑了一圈，速度快得带出残影。它每踩一步，地面就泛起一层金光，像是在标记领地。跑完一圈后它停在云小糖脚边，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裙摆，然后趴下，耳朵竖着，眼睛盯着远处废墟。
洛无涯站到高台右侧，离她半步距离。他没说话，但肩膀微微下沉，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云小糖抬起手，三根手指搭上弓弦。
她没拉满，只松松地勾了一下。
嗡——
一道气浪扩散出去，贴着地面走。沿途的碎石全被压进土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抚平。断裂的防御塔残骸晃了晃，顶部的信号灯突然亮起，一闪一灭，像是重新接通了电源。
三十里外，一座废弃哨塔的掩体里，一个黑衣人猛地捂住耳朵。他面前的探测仪屏幕炸出火花，紧接着冒烟熄火。旁边的人伸手去拍仪器，发现外壳已经发烫变形。
“刚才那一下……是音波？”那人声音发抖。
“不，”黑衣人摇头，“那是警告。”
同一时间，南区毒雾边缘，三个蹲在掩体后的探子同时扔掉望远镜。其中一个刚想开口，喉咙突然发紧，一句话卡在嘴里说不出来。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默默收起装备，开始后撤。
基地这边，云小糖收回手，神弓垂下。
她没看任何人，只是轻声说：“结界修好。”
洛无涯立刻抬手，对着通讯器说了个“修”字。工程组的人愣了一秒，马上散开行动。有人搬材料，有人检查线路，没人问为什么，也没人质疑命令从谁嘴里出来。
云小糖走到高台边缘，望着东区方向。藏宝图在她视野里自动展开，地图上原本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在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两个，也在缓慢移动撤离。
她又拨了一下弓弦。
这一次，声音更轻，却传得更远。
像钟声，又像风铃，穿过毒雾，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此地已有主。”
这句话不是喊的，也不是广播，更像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所有听到的人都僵了一下，连远处一只正在啃骨头的变异犬都停下动作，抬头看向基地方向。
最后一个红点消失了。
云小糖这才把神弓收回背后。她坐下，盘腿，脊背挺直。白焰挪了挪身子，紧贴她的小腿。洛无涯站在她斜后方，目光扫视四周。
没人敢靠近高台。
联盟的人干活时都刻意绕开那片区域。有人经过时低着头，像是怕惊扰什么。一个负责记录的老学究抱着本子站在远处，笔尖悬在纸上半天没动，墨水滴下来，在纸面晕开一团。
半小时后，基地顶部的防护结界重新亮起蓝光。断裂的灵石被替换，裂缝封死。血色的光被彻底挡在外面，那扇门再也没有动静。
云小糖一直没动。
她的手指偶尔碰一下弓身，确认它还在。白焰的呼吸很稳，体温比平时高一点，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洛无涯的重剑始终没出鞘，但他右手一直搭在剑柄上，指节有节奏地轻敲。
天快黑的时候，远处废墟里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某种机械塌了。
云小糖睁开眼。
她没抬头，也没转向声音来源，只是把手放在膝上的神弓上，指尖轻轻滑过弓弦。
高台下的阴影里，一只乌鸦停在断墙上，歪头看着这边。它的左翅缺了一块羽毛，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皮肉。站了几秒后，它扑棱一下飞走，朝着北边去了。
云小糖忽然开口：“那边，有活人。”
洛无涯皱眉：“哪个方向？”
“西北角，旧研究所地下三层。”她说得平静，“躲在通风管道里，心跳频率不对劲。”
白焰耳朵动了动，尾巴缓缓抬起。
洛无涯按下通讯器：“派两个人，带屏蔽器，去西北区。”
“别杀。”云小糖补充。
“留活口？”洛无涯问。
“让他们带话。”她说，“下次来，不用躲。”
洛无涯点头，传达指令。
十分钟后，两道黑影从基地侧门离开，贴着墙根快速移动。他们的装备没有反光，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云小糖闭上眼，靠在高台边缘。
风把她的发丝吹到脸前，她没去拨。蝴蝶玉簪在暮色中发出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像在回应什么。
基地外围，一座修复中的防御塔突然自主启动。塔顶的扫描光束划过夜空，扫到某个角落时停顿了一下，随即调整角度，持续锁定。
塔下的监控室里，值班员盯着屏幕，发现信号源是个废弃的储物柜。他正要上报，画面突然跳帧，等恢复时，那个点已经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设备故障。
可就在他准备重启系统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有人踩碎了一片玻璃。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月光下，基地大门外的地面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围墙缺口进来，一直延伸到五十米处，然后戛然而止。
印子很浅，像是赤脚踩出来的，但形状不像人类。
最奇怪的是，每个脚印边缘都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监控员抓起对讲机，刚要说话，屏幕突然黑了。
整个监控室陷入黑暗。
他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云小糖睁开了眼。
她低头看了眼神弓。
弓身上，一道细小的裂痕正在缓缓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