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堂的墨香混着人潮的汗味飘在半空,案台上的烛火被穿堂风晃得直跳。“平平无奇散修团”站在执事弟子面前时,钱多多递报告的手都带着刻意的颤抖——不是紧张,是装的,指尖还故意蹭了蹭云逸那裹着灰布的手肘,暗示他赶紧“入戏”。
执事弟子的目光先落在报告上,随即像被磁石吸住似的,钉在了云逸的手臂上。那灰布裹得鼓鼓囊囊,边缘还歪歪扭扭地缝着几针,一看就是临时凑活的,偏生布面下隐约透着点粉光,像揣了只偷喝了荧光粉的萤火虫。
“云逸道友,你这手臂……”执事的笔尖顿在纸上,墨点晕开一小团。
“工伤!绝对是工伤!”钱多多抢话的速度比赤焰出拳还快,身子往前凑了凑,语气沉痛得像自家丹药被偷了,“为了引开沼鳞冠蟒,云逸道友硬扛了它一尾巴!您看这手臂,肿得连丹炉都快捏不住,以后炼丹师的饭碗都要砸了!宗门得给认定,伤残补贴、治疗费、精神损失费,一样都不能少!”
他边说边偷偷掐了云逸后腰一把,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让他“嘶”出声。
云逸立刻配合地蹙起眉,嘴角强抿着,眼神里装出三分虚弱七分倔强,左手还轻轻按在灰布上,指尖微微发白——活脱脱一副“纵使伤重,仍心系宗门任务”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按在布上的手正偷偷抠着鳞片,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差点没忍住笑。
执事弟子的嘴角抽了抽。他在事务堂待了五年,见过哭天抢地要补偿的,见过装病赖补贴的,可从没见过这么“演技精湛”的散修团。尤其是云逸那布套下的粉光,怎么看都不像被妖兽打伤的,倒像……绣了朵花?
“按规矩,得有百草峰医师的证明。”执事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
“证明?有!”钱多多像变戏法似的摸出张皱巴巴的纸,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末尾按了个红手印——颜色偏橙,一看就是朱砂混了草莓汁伪造的,“这是云雾泽偶遇的云游神医写的!您看,‘异种妖力侵染,局部组织变异,需长期调理’,多专业!”
执事盯着那张连印章都没有的“证明”,额头青筋跳了跳。他忽然想起上次这伙人从星陨之墟回来,交的任务报告里写着“与妖兽友好协商”,结果转头就有人看见他们扛着妖兽鳞片去卖——这伙人的话,半真半假,但补偿额度不高,不如卖个人情赶紧打发走。
“贡献点已划入令牌。”执事飞快地在玉简上划了几笔,把令牌递回来时,眼神还在云逸的手肘上瞟,“下次……注意伤势别这么‘别致’。”
钱多多接过令牌扫了眼,撇了撇嘴——最低档补偿,才五十贡献点,连买瓶清心丹都不够。可他刚要开口,云逸假装疼得弯了弯腰,布套边缘“刺啦”一声被扯开,一抹粉红像被掐破的晚霞漏了出来,连带着细碎的闪粉,在事务堂的白光下晃得人眼晕。
这一秒,事务堂里的嘈杂声像被掐断了喉咙。
交任务的弟子们停了手,记账的执事抬起头,连门口打盹的护卫都猛地坐直了——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扎在云逸的手肘上,那抹粉红在灰扑扑的道袍堆里,比三级妖兽的肉冠还扎眼。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抖个不停。
“那是啥?鳞片?粉红色的?”
“这位道友是炼丹时把荧光草当药材放了吧?也太骚气了!”
“难怪裹得那么严实,原来是怕别人看见这审美……”
窃窃私语像潮水似的漫过来,云逸后知后觉地想把布套拉好,可越急越扯,反倒让更多粉红露了出来。他站在原地,感觉那鳞片像自带聚光灯,连耳朵尖都烧了起来——活了这么久,跟妖兽谈判都没慌过,现在倒被一群人的目光盯得手足无措。
“云老弟,没事!”赤焰拍他肩膀的力道差点把他拍倒,憋笑憋得声音都变调了,“这颜色多好,跟咱们上次捡的蟒鳞配一对,喜庆!”
墨渊默默往旁边挪了半步,视线落在事务堂屋顶的阵纹上,仿佛那上面开了朵花。
苏婉清伸手想帮他整理布套,指尖碰到那冰凉的鳞片时,也忍不住笑了:“要不……我再给你缝个厚点的?”
钱多多则捂着额头哀嚎:“完了完了!‘平平无奇’的人设没崩在打妖兽上,先崩在审美上了!以后出门都得戴斗笠,不然全宗门都知道咱们团有个‘粉红手肘炼丹师’!”
五人最终是顶着满屋子的目光,几乎是逃着冲出事务堂的。刚拐过街角,云逸就把布套扯下来,盯着那亮闪闪的粉红鳞片叹气:“早知道当时不拿错药了。”
回到青云镇的小院,关紧大门,云逸立刻开始跟鳞片“死磕”:用刀刮,鳞片硬得像玄铁,火星溅了一脸;用火烧,火苗舔上去连温度都没留,鳞片反倒更亮了;倒上强酸,刺鼻的气味呛得赤焰直咳嗽,鳞片表面却泛起五彩光,跟涂了层釉似的。
“看来只能等药效过了。”云逸瘫坐在石凳上,手肘往桌上一放,粉光映得桌面都发粉。
接下来的日子,这“粉红亮闪手肘”成了小院的麻烦源头:炼丹时,粉光映在丹炉壁上,跟炉火搅在一起,他好几次把“凝丹”看成“炸炉”,丹炉炸得比对付沼鳞冠蟒时还勤快;吃饭时,鳞片在阳光下晃眼,赤焰夹菜都能夹到鼻子上;晚上起夜更绝,手肘一抬就能照亮院门,邻居家的鸡以为天亮了,天天凌晨打鸣,被投诉了三次“光污染”。
社交困境就更别提了。桑婆婆来看他们,一进门就盯着云逸的手肘,拐杖都差点戳到地上:“孩子,这伤是被妖兽挠的?怎么长了这么花哨的鳞?疼不疼啊,婆婆给你煮点艾叶水泡泡?”说着就要去摸,吓得云逸赶紧把手缩回来。
有低阶弟子来买丹药,看见那鳞片,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大,付了灵石就跑,回头还传小道消息:“听说了吗?那个炸炉厉害的云师兄,手肘上封印着上古魔器,会发光!”“不对,我听说是长了朵仙花,能治伤!”
钱多多急得转圈,拍着大腿说:“不行,得补救!”他揣着团队基金去布庄,买了十几块最厚的粗麻布,黑的灰的蓝的,堆在苏婉清面前:“婉清姑娘,麻烦你缝手肘套,越厚越好,针脚越密越好,就算被妖兽抓一下,也别想漏光!”
苏婉清缝了三天,给云逸做了五个手肘套,有带系带的,有粘扣的,还有套到肩膀的长款。可越遮越显眼——谁见过天天换不同款式手肘套的修士?消息传得更邪乎了,说他手肘里藏着绝世功法,怕被人看见才裹得严严实实。
云逸坐在炼丹房里,看着自己套着黑布套的手肘叹气。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炼个丹,研究新药方,怎么就因为一瓶拿错的药膏,成了青云镇的“神秘人物”?
院门外又传来邻居家鸡的打鸣声,云逸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在这粉红鳞片消下去之前,“平平无奇散修团”想低调,难了。而那布套下的粉光,还在悄悄亮着,像个藏不住的笑话,也像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解开的小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