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茧上的纹路突然动了。不是流光的流转,是像有只透明的手在里面画符——清辉凝成的藤蔓缠上紫黑的雾,紫黑的墨又晕染开清辉,两种颜色搅在一起,竟在茧壁上画出了半枚残缺的云纹,和云逸那枚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团悬浮在半空的“茧”,根本不像凡物。它直径丈余,表面的光纹时明时暗,像把碎掉的星辰和雾揉在一起,摸上去该是凉的,却散发出烤得人皮肤发紧的威压——不是赤焰那种滚烫的烈,是浩瀚的沉,像站在陨坑边看深渊,连呼吸都得轻着点。
石像们彻底静了。之前还在“低语”的石像,此刻都保持着凝固的姿势,空洞的眼窝里积了层黑灰,被光茧的光映得发亮,像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团光。最显眼的还是那尊女修石像,她别着玉石簪子的发髻,不知何时裂了道缝,缝里渗着和光茧同源的淡青光,像在跟着光纹的节奏呼吸。
“云逸……”赤焰往前挪了半步,巨剑的剑穗抖得厉害。他能感觉到光茧里的力量,比上次对抗黑沙暴时强十倍,可这力量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陌生”——像认识了很久的人,突然换了副模样。
苏婉清的指尖按在琴弦上,弦上的汗都干了。她试着用灵觉探过去,刚碰到光茧的边缘,就被一股软乎乎的力量推开,那力量像棉花裹着山,轻却沉。“他的气息……在散,又在聚。”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像把碎掉的瓷片捡起来,重新拼成另外的样子——不是修,是升。”
钱多多一屁股坐在地上,胖手撑着黑石,掌心的汗把石头洇湿了。他看着光茧,算盘珠子在袖口里“咔嗒”响,却算不出这玩意儿值多少钱。“炼丹把自己炼进混沌里了……这算资产重组还是彻底破产?”他挠了挠头,“孵出来的是云逸,还是长着翅膀的丹药?隐务堂给的任务报酬,够不够赔他这‘炉’?”
墨渊是第一个蹲下来的。他用指尖碰了碰地上残留的阵法光纹,光纹像活的,缠上他的指尖又散开。“他成了一半。”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石像,“他把自己当丹炉,装下了陨坑里的畸变力量,现在正在‘炼’。我们插不上手,只能守着。”他顿了顿,眉头皱起来,“刚才我们心魔乱跳,动静太大——隐务堂的人,该来了。”
他的话刚落,一道黄符就穿过没散干净的紫雾,飘到钱多多面前。符纸上就一个“隐”字,墨色浓得像化不开的雾。
钱多多吓得蹦起来,指尖捏着符,神识探进去。片刻后,他的脸皱成了包子:“是严长老。”他咽了口唾沫,“他说‘赞赏’我们稳住了葬星谷,问要不要‘支援’,还说任务是‘查明原因、评估风险’。最后……他问这‘能量核心蜕变体’——就是云逸变的这蛋——稳不稳定,有啥‘研究价值’。”
“研究价值?”苏婉清的琴音突然拔高,像根刺,“他们把云逸当药材?”
“早就在盯着了。”墨渊冷哼一声,指尖的阵盘转了转,“之前怕陨坑里的力量,不敢来;现在云逸把力量收了,他们就敢探头了。”
赤焰立刻挡在光茧前,巨剑往地上一顿,震起黑灰:“谁敢动云逸,先吃俺一剑!”
钱多多突然笑了,胖手在玉简上划得飞快:“怕啥?这是筹码!”他对着玉简说,“严长老放心,‘蜕变体’稳得很,是我师弟以身合道的成果!研究价值嘛……有!但涉及俺们的核心机密,得慢慢谈。现在首要任务是等他‘炼’完,根除隐患。支援不用,就是报酬和风险补偿,得重新算——按天算!”
没人注意到,兔坚强正缩在岩石后面,粉毛上的黑灰被光茧的光映得发亮。它的长耳朵贴在地上,红宝石般的眼睛盯着光茧,三瓣嘴无声地动着,像在听什么别人听不到的声音。
“奇怪……这波动。”它歪着脑袋,爪子挠了挠耳朵,“像俺们血脉里记着的‘起源之息’,又不一样。起源之息是暖的,这是凉的,却更自由……云逸大师,你到底把自己炼成啥了?”
时间一点点过,光茧上的清辉和紫黑慢慢融在一起,变成了深灰色,像黎明前的天。茧壁上的云纹越来越清晰,连之前残缺的地方,都在慢慢补全。周围的紫雾不再乱飘,而是绕着光茧转,像水流进漏斗,全灌进了茧里。
墨渊在光茧周围布了三重防护阵,阵旗的银线缠在一起,把光茧罩得严严实实。苏婉清坐在阵边,弹的不再是《静心普善咒》,是首没名字的调子,像风吹过草叶,软乎乎的。赤焰就站在阵前,剑穗不抖了,眼神像守着巢穴的兽。钱多多还在和严长老掰扯,玉简上的字越写越多,从“风险补偿”谈到了“后续合作分成”。
突然,光茧轻轻“咔”了一声。
不是裂了,是像种子破壳。茧壁上的云纹突然亮了,深灰色的光里,透出一点金色——和星钥碎片的光,一模一样。兔坚强猛地竖起耳朵,爪子按在地上:“来了!它要……出来了?”
就在这时,钱多多手里的玉简突然发烫,上面多了一行字:“隐务堂支援小队,已至葬星谷外围,请求‘对接’。”
墨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他们还是来了。”
赤焰握紧巨剑,剑刃映着光茧的光:“来了就打!”
苏婉清的指尖按在琴弦上,调子陡然变厉:“先护着云逸。”
光茧又“咔”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更响,茧壁上的云纹裂了道缝,金色的光从缝里漏出来,像日出时的第一缕光。而葬星谷的入口处,几道黑影正快速靠近,带着隐务堂特有的、冷硬的气息。
这茧里孵出来的,会是熟悉的云逸吗?隐务堂的人,是来“支援”,还是来抢“成果”?没人知道。只知道光茧的裂缝越来越大,金色的光越来越亮,像有颗新的星星,要从里面钻出来。而那几道黑影,已经走到了石像的附近,脚步声踩在黑石上,发出“嗒嗒”的响,像在敲每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