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围坐在洞府的寒玉蒲团上，气氛凝重得像悬在头顶的巨石，连呼吸都带着沉滞感。墨渊指尖悬着的那缕灰色印记，像条被掐住七寸的阴蛇，明明细如发丝，扭动时却透着黏腻的不祥——那玩意儿竟在缓缓吸食他指尖逸散的灵力，边缘泛着若有若无的黑雾。
“能清掉？”赤焰盯着那印记，攥着剑柄的指节泛白，剑身在鞘里嗡嗡震，仿佛下一秒就要劈出去。他的火红色法袍下摆绷得笔直，连额角的青筋都跳得明显。
墨渊没应声，只是垂眸凝气。指尖灵光骤然炸开，化作千百道细如牛毛的符文丝线，那些丝线比绣花针还精巧，小心翼翼地缠向灰色印记——可那印记像长在了他的灵力脉络上，丝线刚触到，就被它死死黏住，每扯动一分，墨渊的眉峰就皱紧一分。额角很快渗出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云逸看着他指尖凝滞的灵光，忽然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白瓷瓶。瓶塞一拔，一股冲鼻的气味就飘了过来——像薄荷裹着陈醋，还混着点丹炉炭灰的焦味。“试试这个，‘清污散’。”他指尖捏着点淡黄色粉末，语气带着点不确定，“本来是融丹炉里结了块的药垢的，说不定……能烧它一下？”
粉末刚撒到灰色印记上，就听见“嗤——”的轻响，像冰块丢进滚油里。那印记瞬间剧烈扭动，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边缘的黑雾更是直接被烧得冒烟。
墨渊眼中闪过丝讶异，趁势屈指一弹！指尖灵光暴涨，像把淬了火的小剪刀，猛地绞向那缕印记！
“噗！”
一声轻得像纸破的响，灰色印记化作点点飞灰，消散时还带着股焦糊的腥气。
众人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些，赤焰挠了挠头，表情古怪地瞅着云逸：“云老弟，你这‘清洁用品’的存货，比坊市杂货店还全？”
云逸摸了摸鼻子，笑得有点腼腆：“平时炼丹总炸炉，就瞎配了些玩意儿，没想到……”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钱多多突然跳起来，圆脸上的肉都在抖，“印记没了，下印记的人肯定有感应！他们会不会直接打过来？”
他的话刚落，洞府外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啸——那声音像指甲刮过铁皮，刺得人耳膜发疼。紧接着，整个洞府的防御禁制猛地晃了晃，原本淡蓝色的光幕上瞬间爬满裂纹，灵光乱闪，像随时会碎的玻璃！
“来了！”墨渊眼神一冷，起身时袖中飞出数十道阵旗，那些旗子带着破空的“咻咻”声，扎在洞府四角的阵眼上。原本摇摇欲坠的光幕瞬间凝实，厚度翻了倍，还泛着层暗金色的光。
“多少人？”苏婉清将古琴横在膝上，纤纤玉指按在琴弦上，指节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她的琴身“流霜纹”已经亮起，显然做好了准备。
墨渊闭上眼，神识像潮水般涌出去，再睁开时，语气沉得像冰：“六个。四个筑基后期，两个金丹初期。脚步轻得像猫，还会互相打掩护，不是普通劫匪。”
“肯定是那个死胖子的人！”赤焰怒吼一声，猛地拔出门板巨剑，剑刃劈在石地上，溅起一串火星，“真当爷爷好欺负？我去劈了他们！”
“等等。”云逸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脸上还带着点腼腆的笑，眼底却藏着丝狡黠，“人家大老远来‘做客’，咱们总得好好‘招待’。硬碰硬多没意思。”他转头看向墨渊，“墨兄，放他们进来？关起门来，才好动手。”
墨渊眼底闪过丝了然，颔首道：“可。”
他捏了个印诀，洞府入口的石门“嘎吱”一声，外层光幕跟着裂开道仅容一人过的缝。同时，洞府里的景象突然变得扭曲——从外面看，只能瞧见一片混沌的灵光，仿佛防御已经快撑不住了。
外面的人果然上钩了。
“他们快撑不住了！冲！”一声粗哑的低喝传来，六道黑影像鬼魅似的，顺着那道缝钻了进来，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可就在最后一个人踏进洞府的瞬间——
“嗡！”
身后的石门轰然关上，光幕瞬间恢复，还比之前更亮了几分，像道铁闸封死了退路。紧接着，洞府里的混沌灵光骤然散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阵纹——那些阵纹泛着森然的寒光，刚亮起就有无数金色剑芒从里面钻出来，像暴雨般射向六人！
地面突然“咕嘟”冒泡，冒出粘稠的黑褐色泥沼，缠住他们的脚踝；头顶更是压下座模糊的山岳虚影，带着沉甸甸的威压，让人呼吸都困难。
“不好！中计了！”为首的金丹修士脸色骤变，厉声喊道，“结阵！”
六人反应极快，立刻背靠背站成圈，灵力拧成一股绳，撑起个半球形的护罩。剑芒砸在护罩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爆鸣，泥沼像藤蔓似的往上缠，不断啃噬着护罩的灵光。
“这点手段也敢拿出来？”另一个金丹修士冷哼一声，祭出面黑色骨盾。盾面上刻着个狰狞的鬼首，一现世就喷出大股黑色阴风——那风带着股腐臭，竟把周围的剑芒和泥沼都逼退了几分。
他们显然练过，就算落了陷阱，也没乱了阵脚，一步步往阵眼的方向挪，想破阵出去。
“啧，这乌龟壳还挺硬。”赤焰看得不耐烦，握着剑的手都在抖，“让我去敲碎它！”
“赤焰道友稍等。”苏婉清轻声开口，她闭着眼，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滑动，像是在听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美眸里闪着点微光：“他们的战阵灵力转得太顺了，只有坎水位那处，慢了半拍——应该是有人旧伤没好。”
墨渊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指尖一动，原本分散的剑芒突然调转方向，像百川归海似的，全砸向战阵侧后方的一个筑基修士！
那修士果然撑不住，护罩在他那边猛地凹陷下去，他脸色一白，嘴角溢出血丝，战阵瞬间出现道缝隙。
就是现在！
苏婉清的指尖猛地动了——她没弹曲子，只是用指甲在最粗的第七根琴弦上，狠狠一刮！
“呲啦——！”
一声刺耳的噪音炸开，像金石在磨，又像瓦砾刮玻璃。这声音根本不是乐音，而是纯粹的音波攻击，直接穿透护罩，撞进六人的识海里！
“啊！”
那个带伤的筑基修士最先扛不住，惨叫着抱头跪倒，战阵“咔嚓”一声就破了。其他五人也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灵力乱得像团麻。
赤焰抓住机会，脚底板在石地上蹬出两道浅痕，整个人像燃着的炮弹冲出去！门板巨剑带着千钧之力横扫，“砰！砰！砰！”三个筑基修士像断线的风筝，砸在石壁上，骨头断裂的脆响听得人牙酸，瞬间没了动静。
云逸则绕到一个金丹修士身后，手里攥着个玉瓶，像是被吓得手一抖——瓶里无色无味的液体洒在对方的护身灵光上。
“嗤——”
灵光像雪遇了太阳，瞬间融出个洞。那修士惊骇回头，正好对上云逸“惊慌失措”的眼神。
“你……”
他刚开口，墨渊操控的一道金光就像毒蛇似的钻进来，瞬间封住他周身大穴。
另一个金丹修士见状，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骨盾上。鬼首咆哮着喷出更浓的阴风，竟逼退了阵法束缚。他转身就往石门冲，想硬闯出去。
“想跑？”钱多多突然从石柱后冒出来，胖手一扬，一把金算盘珠子飞了出去。那些珠子在空中“啪”地变大，每颗都重得能砸裂石头，还带着扰乱灵力的波动，噼里啪啦砸在骨盾上。
就这么耽搁了一瞬，墨渊的阵法再次合拢，无形的锁链缠住那修士的手脚。赤焰紧随其后，一拳砸在他后心，那修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战斗来得快，去得更快。
不过十几个呼吸，六个袭击者就倒的倒、被擒的被擒——两个金丹被捆得像粽子，四个筑基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洞府里只剩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俘虏们惊恐的眼神。钱多多第一时间冲上去，熟练地摸向他们的储物袋，嘴里还念叨：“亏大了！阵法损耗、精神损失费、动手的劳务费……今天非得让你们加倍赔！”
云逸走到被制住的金丹修士面前，蹲下身。他笑得人畜无害，眼神却透着点冷：“聊聊？是谁派你们来的？‘听风驿’那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那修士紧闭着眼，嘴唇抿成条直线，一副死不开口的模样。
就在这时，洞府外的高空云层里，一只乌鸦正静静悬着。它的眼眸是猩红的，像两颗浸了血的玛瑙，明明隔着厚厚的阵法，却像能看穿洞府里的一切。它偏了偏头，尖喙动了动，然后振动翅膀——没有半分声响，悄无声息地往北方飞去。
洞府里的人以为自己是设局的猎手，却没看见，云层之上那双猩红的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