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西边的静听符突然失去感应。传令弟子刚要开口,云逸已起身站起。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走到沙盘前,从桌缝中取出半截玉簪,轻轻拨开西区的标记。苏璃立刻走近,指尖划过残符边缘,感受到一丝微弱波动。她低声说道:“不是魔气,也不是灵力,更像是有人用幻术从外部抹去了它的感知。”
墨玄从腰间取出一根细管,往符片上滴下一滴液体。那液体迅速变黑,周围泛起细小气泡。“是归尘集的手法。”他冷笑一声,“老派世家惯用的障眼法,嘴上说着中立,背地里却两边通消息。”
灵悦站在沙盘东侧,手指轻触剑穗上的铃铛。她凝视着西谷方向,语气沉稳:“他们知道我们即将清剿,所以抢先出手搅局。这不是进攻,而是试探。”
云逸点头。他将玉簪放回桌面,目光转向哑奴。哑奴喉头微动,手中竹简射出一道光,扫过整个沙盘。契约阵微微震颤,十七枚令牌中有五枚泛起红光。
“三天前,青阳宗推迟会谈;赤霞派取消联合巡防;还有两个小门派突然召回在外弟子。”云逸缓缓道,“如今看来,这些都不是巧合。”
墨玄倚在柱旁,手中酒葫芦来回转动:“问题是,谁在牵头?归尘集背后是否另有势力?天枢盟刚成立,有人坐不住也正常。可行动如此一致,说明早有预谋。”
苏璃坐在角落石凳上,脚踝处的铃铛无声垂落。她抬头说道:“我认识一位曾在归尘集送信的傀儡师。他说他们接任务全靠蝶纹印为凭。若近期有大量带蝶纹的傀儡蝶出入,便可追查源头。”
云逸当即下令:“调取最近三日所有出入记录,重点排查带有蝶纹的消息。”他又看向墨玄:“你能做个假信号引他们现身吗?”
“能。”墨玄一笑,“但我布的饵,得有人愿意咬才行。我们现在太安静,反而让他们摸不清底细。”
灵悦忽然开口:“那就别再安静了。”
众人望向她。她依旧站着,声音平稳:“明日校场演练照常举行。对外放出风声——主力将提前行动。再让探子散布消息:西谷地下灵脉不稳,必须尽快处理。”
云逸眼中一亮:“你是说,借他们的试探,反过来设个局?”
“正是。”灵悦点头,“他们想看我们的反应,我们就演一场给他们看。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墨玄吹了声口哨:“这招够狠。不过还得加点料。我可以做几个伪灵核,外表与真实能量源无异。埋进废弃据点,等他们来抢。”
苏璃补充道:“我可以安排人在归尘集散播消息,称联盟内部意见分歧,主战派压不住主和派,急需一场胜利稳固地位。他们会更相信我们急于动手。”
云逸沉默片刻,走向沙盘北侧。那里是一片空地,原是一座废弃矿坑。他拿起炭笔,在其上画了个圈。
“就这里。”他说,“对外宣称要在北矿重建补灵阵,作为后备基地。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建。”
墨玄凑近查看:“你是想让他们以为找到破绽,集中人手攻打一个空处?”
“不止如此。”云逸继续勾画线路,“一旦他们派人潜入、布阵甚至发动攻击,就会暴露彼此如何配合、有多少人、使用何种手段。届时我们不反击,只记录——谁出手,用了什么方法,是否有其他门派参与,全都记下。”
灵悦望着沙盘,轻声道:“这是‘反向映射’。他们想窥探我们的底牌,我们就让他们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哑奴抬起右手,将半截竹简插入沙盘北区的孔位。阵法嗡鸣一声,虚影浮现,显示该区域已被纳入监控。
云逸盯着那个圆圈,语气平静:“从现在起,三件事同时进行。第一,各派每日交换一次加密玉简,内容不限军情,也可包括日常调度,保持信息流动,打破封锁可能。第二,设立明岗暗哨——明岗正常巡逻以吸引注意,暗哨藏于高处,专盯异常气息。第三,伪灵核今晚完成,明日午时前埋入北矿。”
墨玄拍了拍腰间的药盒:“梦蚀散也能加进去。万一有人真破了外壳,药粉会让他当场失神。”
苏璃已开始书写新的暗语代码:“我会把消息分成三段,经不同渠道送出。归尘集即便截获一段,也无法拼出完整情报。”
灵悦走到云逸身旁:“我带剑修队去北矿附近演练,做出加固防御的姿态。顺便看看敌人是否会派人跟踪。”
云逸点头:“记住,不要追击,不要交手。发现踪迹立即撤离,留下记号即可。”
议事厅陷入寂静。炭笔搁在沙盘边,烛火映照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墨玄忽然一笑:“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云逸看着沙盘上的圆圈,淡淡道:“会上当的。人一旦觉得自己看穿了别人,就会忍不住出手。尤其是那些自诩比我们强的老家伙。”
灵悦轻声说:“就像当年,他们觉得云家庶子翻不了身。”
云逸未语,伸手轻抚左耳的朱砂痣。那颗红点自幼便在,无人知晓为何永不褪去。
苏璃低头整理文书,银簪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微芒。她忽而想起什么:“北矿那边,原是云家废矿。地图标注为‘死地’,向来无人问津。”
云逸嘴角微扬:“正因如此,才最合适。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会在无人要的地方,安上一双眼睛。”
墨玄将酒葫芦挂回腰间,抽出小匕首削起炭笔:“那我就把伪灵核做得更逼真些。加上震动,模拟灵脉跳动,保证让他们抢得头破血流。”
灵悦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去召集队伍,一个时辰后出发。”
云逸唤住她:“路上别走直线,绕两圈再往北。”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离去。剑穗上的铃铛轻响一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苏璃写完最后一行代码,合上纸页,抬头问道:“消息何时放出?”
“明日辰时。”云逸答道,“让所有探子同时传出去。”
哑奴仍守在阵心,喉间的光芒不停闪烁。他未曾移动,亦未言语,但手中竹简的光比平日明亮几分。
云逸回到主位,拾起炭笔,在沙盘北区画下第一条诱敌路线。线条纤细,却笔直贯穿整个区域。
墨玄站在一旁看着那条线,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云逸并未抬头,继续描画:“从静听符失效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们不愿正面交锋。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一场暗中的博弈。”
苏璃起身走到窗边。风拂动她的纱裙,发间银簪轻轻晃动。她望着北方山影,低语道:“这一次,换我们来做猎人了。”
云逸放下炭笔,目光落在沙盘上的圆圈。他的手指轻叩桌面,节奏稳定,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轮值弟子前来报时。云逸看了一眼,吩咐道:“继续巡查西区,发现任何异常,立即上报。”
弟子领命退下。
厅中只剩五人。火焰跃动,映照在每一张脸上。
云逸再次执起炭笔,开始绘制第二条路线。手腕稳健,线条清晰,一点一点,将北矿区域划分为多个监控区块。
墨玄取出一枚刚制成的伪灵核端详片刻,小心收入腰间小盒。
苏璃默默将写好的暗语折好,藏入袖中。
哑奴闭上双眼,喉间光芒缓缓起伏,如同呼吸。
云逸落笔收锋,稍作停顿。他凝视沙盘,声音虽轻,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接下来,就看谁先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