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山大阵的裂纹仍在蔓延，云逸手指刚触到石壁，整座山便嗡鸣一声。他猛然将手拍入地面，灵力自掌心炸开，顺着石缝疾冲而下，如活物般钻出一条暗道。砖块咔咔错位，灰土簌簌坠落，脚下裂开一道窄缝，仅容一人通过。
“走！”他嗓音一紧，人已闪身钻入。
墨玄踉跄跟上，酒葫芦撞上石壁，发出一声闷响。苏璃扶墙缓行，银簪微微颤动，脚踝上的铃铛未曾作声，指尖却抚过墙上一道刻痕——藏书阁的编号，她认得。灵悦最后一个进入，剑穗掠过洞口，一层冰雾悄然浮起，将所有脚印尽数掩去。
地道尽头，直通藏书阁地底。四壁堆满发霉的竹简。云逸靠墙喘息，左耳那颗红点隐隐发亮，仿佛被人牵动着跳动。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取出传音玉简。
画面浮现。
十岁的他蜷缩林中，黑袍人刀光一闪，耳朵当场炸裂出血。袖口露出的暗纹清晰可见——丹阁内门标记：三片藤叶缠绕炉火，边缘锯齿如毒牙。
“这纹，唯有内门长老可用。”墨玄盯着玉简，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外传者，剜心。”
“可它出现在魔修身上。”苏璃冷笑，“说明有人拿禁纹当通行证。”
灵悦未语，将剑穗碎片贴上墙壁。一道极淡符光亮起，结界悄然铺展。她退后半步，望向云逸：“你小时候……见过他们吗？”
云逸摇头。他只记得那日暴雨倾盆，母亲临死前紧攥他的手，说：“别喝丹阁的药。”后来才知，那碗补灵汤里，掺的是蚀脉散。
墨玄翻出随身毒典，黄页中夹着一片旧封条。抽出一看，瞳孔骤缩——边缘压纹，竟与玉简中的暗纹分毫不差。
“这是我十二岁那年藏的。”他低声道，“从仇人书房偷账册时，顺手撕下一页作证。没想到……它连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局。”
“什么局？”苏璃问。
“用残灵根的旁支子弟，喂毒、试药、炼傀。”墨玄翻至末页，点着一行小字，“‘护法香’，药王谷主之物，见血显影，七日不散。玉简里那道青烟……就是它。”
灵悦忽然抬头：“三长老每月初七都去药王谷，说是采药，实则交名单。”
“名单？”云逸声音沉下。
“失踪的弟子。”墨玄冷笑，“我查过，过去五年，每逢初七，总有三人离宗，再未归来。”
云逸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左耳那颗红点按在最近一卷古籍的封印上。金光一闪，书页自行翻开，露出一行血字：
【每月初七，送三名弟子去黑市】
【优先挑云家旁支，灵根残缺者】
【报酬：化灵散十斤，噬心蛊三枚】
“原来……我不是倒霉。”云逸嗓音干涩，“我是被选中的。”
苏璃盯着那行字，银簪忽然烫得惊人。她猛地抬头：“丹阁在拿活人做实验，三长老不过跑腿。背后下令的……是谁？”
无人应答。
墨玄却拔开酒葫芦，滴一滴灵液混入指尖血，抹上守阁傀儡的眼珠。咔嗒一声，傀儡转头，让出一道密门，通向丹阁账房。
“我装傻八年，就为这一刻。”他笑得苦涩，“现在，看看真账。”
账房内铁柜成排。墨玄抽出一本厚册，封面空白，手指拂过才显出字迹——以毒液书写，须以血引方能显现。
云逸再次以血启印，账页哗啦翻动。
药材进出，灵石结算，门派往来……表面井然有序。可每至初七，页底总浮出一行小字：
【丙等残次品三名，押送北窟】
【附：云家庶子一名，灵根断裂，适合作容器】
“容器？”灵悦皱眉。
“不是炼丹。”墨玄翻开另一本，“是养功。《噬天魔功》需十四具特殊身躯为祭，须灵根残损、魂魄不稳，最好还带圣体之血。”
云逸猛然抬头：“夜无殇要的不是力量，是替身。”
“还不止。”苏璃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云逸的剑上，“你看剑脊。”
云逸拔剑，墨玄凑近，倒吸一口冷气——剑脊之上符文流转，竟与残斧上的纹路七分相似。
“同源。”灵悦凝视，“都是镇压阵的钥匙。”
“所以那天，残斧冲我而来，不是恨我。”云逸握紧剑柄，“是因为……它认得我。”
苏璃抽出银簪，靠近剑身。红光一闪，簪尖与剑纹相接，地面咔地裂开一道缝隙，血色莲花自下蔓延而出，一圈圈扩散，形状竟与丹阁布局完全一致。
“丹阁地下有阵。”墨玄声音低沉，“血莲为基，人祭引路，夜无殇的傀儡……既是钥匙，也是信号。”
话音未落，屋顶轰然炸裂。
黑影坠下——夜无殇的第十一个傀儡。焦黑扭曲，关节错位，胸口挂着空香囊。落地瞬间自毁，黑血渗入地缝，顺着血莲纹路疯狂蔓延。
云逸立即以灵力封堵裂口，却觉地底传来一阵震动，频率熟悉——与哑奴死前紧握的竹简，一模一样。
“下面有东西。”他低声，“还在动。”
墨玄迅速布下毒阵，灵液追踪黑血流向。毒雾盘旋数圈，指向地脉主脉。
“不是乱流。”他脸色发白，“被地脉吸进去了。丹阁……根本就是魔宗的分坛。”
苏璃凝视蒸发的黑血，忽道：“刚才血散之际，空中浮现出几个数字。”
“什么数？”灵悦问。
“十一。”苏璃缓缓吐出，“还有个斜杠，十四。”
云逸握剑的手一紧。剑脊符文再度闪烁，与地底血莲隐隐呼应。
墨玄合上毒典，将那片旧封条按在账册上。纹路严丝合缝。
“从今天起，”他冷笑，“我不装了。”
灵悦指尖摩挲剑穗碎片，冰蓝双眸映着血莲：“那些失踪的弟子，还活着吗？”
苏璃摇头：“活不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被拿来干什么。”
云逸低头看剑，忽然以玉簪尖抵住剑脊，轻轻一划。血珠滚落，符文骤然爆亮，整把剑低鸣震颤，似在回应某种召唤。
墨玄猛地抬头：“你听见了吗？”
无人言语。
但他们全都感觉到了——地底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