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伐级”龙骨的成功铺设,点燃了帝国上下的激情,但也带来了一个极其严峻的现实问题:时间。根据工程院最乐观的估计,即使倾尽现有资源,采用一切常规加速手段,完成第一艘“征伐级”巡洋舰的建造、舾装、测试并形成战斗力,至少也需要十个标准周期(约相当于旧地球三十年)。这还不包括后续舰艇的建造时间。
帝国,等不起三十年。深空监测网络捕捉到的、关于“终末管理员”及其造物“现实重构者”的蛛丝马迹越来越多,如同一片不断逼近的、无声的阴云。谁也无法预测,敌人的下一次打击会在何时、以何种形式降临。嬴政的“文明整体跃迁”战略,要求的是速度,是抢在敌人彻底摸清流亡帝国底细并发动毁灭性打击之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在这种空前紧迫的压力下,一个被列为帝国最高机密、风险等级标注为“深渊”的计划,在嬴政的御笔朱批下,启动了。它的代号是——“光阴冢”。
“光阴冢”计划的本质,是在物理宇宙中,人为创造一个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的区域——时间轴船坞。其理论基础,同样源于李信的维度褶皱理论。该理论指出,时间并非独立存在,它与空间一同构成了时空连续体,而强烈的能量场和特定的维度共振,可以像扭曲空间一样,局部地“弯曲”时间轴。
计划的核心执行地点,位于新咸阳星系边缘的一个孤立、荒芜的星云残骸之中。这里空间结构本就相对脆弱,易于进行操作。帝国调动了剩余的所有“维度熔炉”近百分之五十的功率输出,结合一个规模空前的灵能聚焦阵列,在此处强行“撑开”了一个稳定的时空泡——时间轴船坞。
从外部看,船坞只是一个不断闪烁着、内部景象扭曲模糊的光球。但在其内部,时间流速被强行加速了。加速比率,经过精密计算和残酷的权衡,最终定为1:300。即船坞内度过三百天,外部正常空间仅度过一天。
这是一个逆天而行的奇迹,也是一个代价巨大的魔鬼契约。
首先,是能量的消耗。维持时间轴船坞的稳定运行,其能耗甚至超过了维持“星炬”核心城区的总和。每一天,都有相当于一颗小型恒星全部能量的资源被投入那无尽的消耗中,这严重挤压了帝国其他领域的资源配给,包括“龙鳞-II”护卫舰的建造和民用设施的完善。
其次,是物理法则的排斥。强行扭曲时间,会引发强烈的“时间熵增”效应。船坞内部的一切,都在以三百倍的速度老化、磨损。不仅仅是设备,更是……人。
能够进入“光阴冢”船坞工作的,都是帝国工程院最顶尖、最忠诚、且自愿签署了“时间烈士”协议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他们清楚自己将付出什么。当他们穿过那层时空薄膜,进入船坞内部时,他们的生命时钟,便开始以三百倍于亲人、战友的速度疯狂流逝。
船坞内部,景象诡异。建造中的“征伐级”舰体轮廓在高速时间流中若隐若现,工程机械的移动拖曳出长长的残影,所有活动的节奏都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工作人员们都穿着特制的、能够一定程度上抵御时间熵增影响的防护服,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生命的急速流逝。头发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皮肤失去光泽,体内细胞的分裂周期被极度压缩。
通讯是单向且延迟的。他们能接收到外部缓慢传来的指令和信息,但他们向外的报告,却如同石沉大海,需要等待外部漫长的时间才能被接收和处理。这种与正常时间流的割裂,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孤独感。
一位名叫磐的老工匠,在进入船坞前,孙子刚刚出生。当他终于在内部度过了相当于外部三个月的工期(对他而言已是七十五年),因身体无法再承受时间熵增而轮换出来时,他看到的,是一个已是垂暮之年的儿子,和一个他几乎认不出的、中年模样的孙子。而他本人,虽实际年龄只增加了三个月,却已是风烛残年,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
这就是代价。用生命,去换取时间。
每一艘从“光阴冢”中驶出的战舰,其龙骨与装甲之中,都熔铸着这些“时间烈士”们无声的牺牲与流逝的岁月。他们没有战死沙场,却同样为了帝国的存续,献祭了自己正常的人生时序。他们的功勋,未被广泛宣扬,他们的名字,被封存在帝国最高档案馆的绝密卷宗里,但他们的贡献,如同船坞内部那被加速的时间流一样,无声却磅礴地推动着帝国,在这场与时间的死亡赛跑中,艰难地向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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